伯玉垒来不及细看,随衣传广跨进垂花门,顺着带双钱纹图案细石墁的甬路,往正屋走。他边走边看,只见四周抄手游廊环抱,北边五间悬山顶正房,前后出檐,摆布各有东西配房四间。正房前,甬路两边各植一棵石榴树,累累果实挂满枝头,比红花更艳。伯玉垒在内心说,不愧是世代仕进的人家,这气度,我们做酒槽坊的经纪人家几辈子也赶不上。
衣传广丢官以后回到祖居,跟他一起的另有母亲、老婆以及四个儿子,都住在这座大宅子里。母亲杨太夫人住在最东头一间,衣传广佳耦住客堂西边一间,跟母亲是大连间。大儿子衣世琦佳耦住东配房北边两间,二儿子世珍佳耦住西配房北边两间。正屋西边两间都是伶仃的门口,三儿子世瑜和四儿子世瑛各住一间。
大门楼在院子最南边,朝东,高大气度,挑檐布局,檐角有石雕榴开百子图。门楣正中青砖上刻着四个大字“福禄康寿”,大字上方有黄绿相间的福禄彩绘,大字两端的门楣上别离刻着“庚”“寅”两字(1770年,乾隆三十五年)。门楣下方的门框上,雕有花草胡蝶图案。两扇黑漆大门,门面上挂着兽首铜门环。门前放有两墩抱鼓石,石上刻着刘海戏金蟾花雕,古朴风雅。
自此今后,衣传广常常喊小厮把伯玉垒请来赴宴,很有“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的意味。一来二去俩人友情日深,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相处不敷一月,倒比了解十年的还要靠近些,仿佛成了忘年交。
衣传广请太太刘氏出来见过礼,丫环端上最好的龙井茶。衣传广叮咛厨房把伯玉垒的一日三餐都备好,中午和晚膳要有上等桂花酒,他要和伯叔秉烛夜游,观花弄月,畅谈古今,不醉不归。
伯玉垒一惊,站起来高低打量了衣传广一下:“你繁华之人,我得志穷汉,你给我施礼干甚么?”
有天早晨,月明如昼,伯玉垒践约赴宴,俩人将酒桌摆在内院的石榴树下,把酒言欢,举杯邀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两小我都有些醉意。衣传广不由感慨人生无常,现在没有了俸禄,只靠祖宗留下的薄田度日,世琦、世珍的前程已受本身连累,四个儿子今后靠何度日也不得而知,庞大的落差让他不由泪流满面。
伯玉垒放下酒杯,起家对月,悄悄念叨:“谁不肯黄金屋?谁不肯千钟粟?算五行不是这般题目。枉使心机闲计算,儿孙自有儿孙福。”
伯玉垒见衣传广如此诚意,也就不再谦让,俩人一整天扳谈甚欢,相见恨晚,直到夜深,伯玉垒才迈着醉步,深一脚浅一脚归去了,他对峙回绝小厮的搀扶,嚷嚷着说,本身就住对门。
伯玉垒又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眼睛定定地看着天上圆圆的玉轮,渐渐地说:“我的事,柳树村很多人不晓得,也有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人是在捕风捉影。真正的原委,听我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