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官脸上的妆被雨水淋得东一道,西一道,一边跑,一边在雨里,一边就使力丢下那些行头、剥下一层又一层的戏装,任由这些代价不俗的行头,疲劳在浑浊肮脏的水洼里。
“这是五。”
一个浅显的女人,一辈子,也只要出世和出嫁那天,能够进得了自家的祠堂一次,夫家的祠堂一次。
幔布低垂,茶桌条条。迎来送往闲杂人。
像现在的六少奶奶那样的,才是平阳县里传嘉话。连祝家的宗祠的族人,都赞不断口。
“噢。我没读过书。”出云数了数,从速伸出别的一只手,补上了五根手指头:“九。”
六少奶奶慢吞吞地咽下窝窝头,满眼猎奇:“在贾家的时候,我还给你指过路呢。你如何就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了?”
梨园子的成员大略居住这里。
渡儿偷偷把窝窝头揣在怀里,擦擦眼泪:“噢,我也想听听送灵的戏。听听戏的音头也好,权当送送夫君。”
第二天,六少奶奶就听了满耳朵的“贤妇事迹”。
孀妇,哪怕多吃一点油水,哪怕多走半步路,哪怕做绣活的时候,做的花腔子新奇新奇了一点,都要被人思疑是“守不住的人”。
这出戏结束的时候,幕布垂下,少年旦角到背景的时候,被梨园主拦下。
台下轰然喝采声,还间杂些污言秽语。
仿佛真是戏里阿谁万里寻夫的薄命女子。
梨园主满脸堆笑,老脸上的褶皱都挤做了一堆:“月官啊,多谢你来救场。你看,好歹相处几天,祝大爷说......”
李蜜斯感觉丢了脸,嘴一瘪,就要哭。
幸而浙南多贞女。
旦角把最内里的戏服一扯,一丢,起腿,狠狠蹬倒了梨园主,嘿了一声:“我不喜好。”
他摸摸饿了几天的肚肠,狠狠心,正待进到厨房,摸几个馒头就分开,俄然听到内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觉得是有人在内里,不由一惊,不自发问了一句:“谁!”,自发讲错,却也已经来不及避开。
过了几天,祝府里又奖饰起来,说六少奶奶,神采更惨白了,身形更肥胖了,连眼角下都挂了青紫。传闻,没几天,就晕倒好几次了。
六少奶奶听了,只是“哦”了一声。
县令传闻县里出了这等节女闲妇,喜的赶紧急表扬。又问系否志愿,如果是志愿的,还能够再上一等规格。
最后气得祝家大爷只要捶胸顿足。
府里人群情:这个芳华孀妇,固然神采惨白了,脸颊凸起了,身材肥胖了,却还是太活泼一点。
上面的族人、父母、亲戚、闲人,有些哭得满眼泪,但看着她,全数都是看豪杰的眼神。
不料,人竟然跑了。问遍内里的梨园子,都说这个伶人叫做月官,是个挂伶仃个的,常常来救救场,串串戏,野梨园子都未几待,仿佛老是在乡里田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