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天佑元年冬,大齐新皇即位以后的第一个上元节。
他仰靠在木椅上,纹丝不动,枯桃似的双眼直直望着上方的灯烛,那一点茫然的火光在他通俗的眼眸中摇摆燃烧。未及半百之龄,白发已生,多少银丝跟着窗缝中透入的冷风摇摆,惨白的面色使他看上去好像石雕。
母女二人把话说到迩来的事上,沈岚熙只得奉告她:“清宁……那日,你父亲去见卢相国,卢相国坦言……要消弭跟我们顾家的婚约,卢家将与晋轩王府联婚,卢远泽将迎娶成硕郡主。”
当年礼贤下士恩待与他的卢远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当年承诺他的三部司丞之位呢?呵,泡影罢了!这几月内之前的盟友尽皆被弃,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
他们抚玩起他的宝剑,三姐弟正笑闹间,沈岚熙从后院来到前院,此时顾清玄已经将统统向她坦明,她远远看了一会儿顾清宁,掩过情感,找了个由头唤顾清宁回内室。
沈岚熙挽住女儿的手,说着:“算了,不消。”
顾清桓考虑着,忽将目光投向顾清宁:“额,姐姐,昨日你不是去相国府了吗?你没有向卢至公子刺探一下?”
顾清风问起了父亲的环境,他是毫不知内幕,兄姊对他也只是说父切身材不适,传闻父亲已经出来了,他便吵着要去主屋拜见父亲母亲。顾清宁劝说父亲正在梳洗此时不宜拜见,他才作罢。
顾清宁看了下他,表示他平静下来,持续拾棋,叹道:“天下熙攘,终不过是,因利而合,因利而分。无益可图,便是珍宝,有利可取,便是弃子。”
十八岁的少年,一见兄姊就活出现来,虽说是生在官家,却总也没个正型,未及加冠之龄,恰好是满心的烂漫,随时笑闹畅怀,无甚顾忌,恰好是家里最讨喜的。他的师父是武林第一剑派河洛剑派的掌门人洪洛天,洪洛天另有一个身份――河洛镖局的大当家。洪家是洛阳的第二大朱门,提及第一也不陌生,便是世代经商富可敌国的沈家――他们的母亲沈岚熙便是沈家的大蜜斯,只是她嫁于顾清玄以后便与沈家断了干系,多年未有联络。
却听背后“嘭地”一声房门大开的声音,他不由转头看去,只见他们三日未露面的父亲――顾家家主顾清玄从房内冲了出来,镇静而失态地扑向倒在顾清宁怀里的沈岚熙,干裂的嘴唇颤抖张合着:“夫人!夫人……”惨白蕉萃的面上又添非常的焦心神采,直接从长女臂弯里扶过沈岚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