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葂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于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轶,则必不堪任矣!且如果,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将闾葂覷觑然惊曰:“葂也汒若于夫子之所言矣!固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摆民气,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性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由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成,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如果则可谓贤人乎?”老聃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留之狗成思,猿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偶然无耳者众;无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以是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
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定邪?世俗之所谓但是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道谀之人也!但是俗故严于亲而尊于君邪?谓己道人,则勃然作色;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而毕生道人也,毕生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垂衣裳,设采色,动面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道谀;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世人也,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不惑也。大惑者,毕生不解;大愚者,毕生不灵。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现在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不成得也。不亦悲乎!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皇囗(上“艹”下夸”音hua1),则嗑但是笑。是故高言不止于世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以二缶钟惑,而所适不得矣。现在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其庸可得邪!知其不成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厉之人,半夜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己也。
六合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有为也,天德罢了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于六合者,德也;行于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义,义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有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偶然得而鬼神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