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残在渔船上被世人砸得沉下海去,自知万偶然理,只好闭着眼睛,听他如何。感觉身材如落叶普通,飘飘零荡,瞬息工夫沉了底了。只听耳边有人叫道:“先生,起来罢!先生,起来罢!天已黑了,饭厅上饭已摆好多时了。”老残仓猝展开眼睛,楞了一楞道:“呀!本来是一梦!”
次日六点钟起,先到南门内看了舜井。又出南门,到历山脚下,看看相传大舜昔日种田的处所。及至回店。已有九点钟的风景,赶快吃了饭,走到明湖居,才不过十点钟时候。那明湖居本是个大戏园子,戏台前有一百多张桌子。那知进了园门。园子内里已经坐的满满的了,只要中间七八张桌子还无人坐,桌子却都贴着“抚院定”‘学院定”等类红纸条儿。老残看了半天,无处落脚,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坐儿的二百个钱,才弄了一张短板凳,在人缝里坐下。看那戏台上,只摆了一张半桌,桌子上放了一面板鼓,鼓上放了两个铁片儿。内心晓得这就是所谓梨花简了,中间放了一个三弦子,半桌前面放了两张椅子,并无一小我在台上。偌大的个戏台,空浮泛洞,别无他物,看了不觉有些好笑。园子内里,顶着篮子卖烧饼油条的有一二十个,都是为那不用饭来的人买了充饥的。
到了鹊华桥,才感觉火食稠密,也有挑担子的,也有推小车子的,也有坐二人抬小蓝呢肩舆的。肩舆前面,一个主子的戴个红缨帽子,膀子底下夹个护书,冒死价奔,一面用手中擦汗,一面低着头跑。街上五六岁的孩子不知避人,被那轿夫偶然踢倒一个,他便哇哇的哭起。他的母亲赶快跑来问:“谁碰倒你的?谁碰倒你的?”阿谁孩子只是哇哇的哭,并不说话。问了半天,才带哭说了一句道:“抬矫子的!”他母亲昂首看时,肩舆早已跑的有二里多远了。那妇人牵了孩子,嘴里不住咭咭咕咕的骂着,就归去了。
次日凌晨起来,吃点儿点心,便摇着串铃满街蜇了一趟,虚应一应故事。午后便步行至鹊华桥边,雇了一只划子,荡起双桨,朝北不远,便到历下亭前。止船出来,入了大门,便是一个亭子,油漆已大半剥蚀。亭子上悬了一副春联,写的是“历下此亭古,济南名流多”,上写着“杜工部句”,下写着“道州何绍基韦”。亭子中间虽有几间房屋,也没有甚么意义。复行下船,向西荡去,不甚远,又到了铁公祠畔。你道铁公是谁?就是明初与燕王难堪的阿谁铁铉。先人敬他的忠义,所乃至本春秋时节,土人尚不竭的来此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