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翠花接着说道:“到了四更多天,风也息了,雨也止了,云也散了,透出一个玉轮,湛明湛明。那村落里头的景象是看不见的了,只要靠民埝近的,另有那抱着门板或桌椅板凳的,飘到民埝跟前,都就上了民埝。另有那民埝上住的人,拿竹竿子赶着捞人,也捞起来的很多,这些人得了性命,喘过一口气来,想一想,一家人都没有了,就剩了本身,没有一个不是嚎啕痛哭。喊爹叫妈的,哭丈夫的,疼儿子的,一条哭声,五百多里路长,你老看惨不惨呢!”
老残又道:“老哥当然万无着名之理,兄弟也不能出全名,只说是替个亲戚办的就是了。比及事情办好,再揭明择配的主旨;不然,领家的是不肯放的。”人瑞道:“很好。这个别例,一点不错。”老残道:“银子是你我各出一半,不管用多少,皆是这个分法。但是我行箧中统统,颇不敷用,要请你老哥垫一垫;到了省会,我就还你。”人瑞道:“那不要紧,赎两个翠环,我这里的银子都用不了呢。只要事情办好,老哥还不还都不要紧的。”老残道:“必然要还的!我在有容堂还存着四百多银子呢。你不消怕我出不起,怕害的我没饭吃。你放心罢。”
老残扶他坐下,说:“这是何必来呢!”又替他把额上血悄悄揩了,让他在炕上躺下,这就来向人瑞商讨说:“我们办这件事,当分个前后次第:以替他赎身为第一步,以替他择配为第二步。赎身一事又分两层:以私商为第一步;公断为第二步。现在别人出他六百吊,我们明天把他领家的叫来,也先出六百吊,随后再添,此种人不宜过于利落;你过利落,他就感觉奇货可居了。现在银价每两换两吊七百文,三百两可换八百一十吊,连统统开消,必然足用的了。看他领家的来,口气何如:倘不固执,天然私了的为是;如思疑机诈呢,就托齐河县替他当堂公断一下,仍以私了结局,人翁觉得何如?”人瑞道:“极是,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