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逸云笑嘻嘻的提了一壶茶出去讲:“我真该死!饭后冲了一壶茶,搁在外间桌上,我竟忘了取出去,都凉透了!这新泡来的,您喝罢。”左手拿了几个茶碗,一一斟过。逸云既来,德夫人刚才要说的话,天然说不下去。略坐一刻,就各自睡了。
慧生听了,大不悦意,说:“请你归去替你贵上存候,说送菜用饭,都不敢当,感谢罢。既说都是虚诳,不消说就是我造的谎言了,明天我们解缆后,怕不痛痛快快何如这斗姥宫姑子一顿吗?既不准我情,我自有事理就是了。你归去罢!”那家人也把脸沉下来讲:“大人不要多心,敝上不是这个意义。”回过脸对老姑子说:“你们说实话,有这事吗?”慧生说:“你这不是明显当我面逞威风吗?我这穷京宫,你们仆人瞧不起,你这狗才也敢如许猖獗!我摇你仆人不动,莫非办你这狗才也办不动吗?明天既是如此,我下午拜泰安府,请他先把你这狗才打了,递解回籍,再向你们仆人计帐!后辈鄙人,还要这么护短。”转头对老残说:“好好的一小我,如何做了知县就把天良丧到这步地步!”那家人看势头不好,赶快跪在地下叩首。德夫人说:“我们里边去罢。”慧生把袖子一拂,竟往里走,仍在靓云房里去坐。泰安县里家人晓得不当,忙向老姑子拜托了几句,飞也似的下山去了。临时不题。
两个老姑子迎在门口,打过了顿首,进得客堂,只见一个杏仁脸儿,面着桃花,眼如秋水。琼瑶鼻子,樱桃口儿,年纪十五六岁风景,穿一件出炉银色彩的库缎袍子,品蓝坎肩,库金镶边有一寸多宽,满脸笑容赶上来替大师存候,明知必然是靓云了。正要问话,只见中间走上一个戴熏貂皮帽沿溺毙子的人,走上来向德慧生请了一安,又向世人略为打了个千儿,还对慧内行落第着年愚弟宋琼的帖子,说:“敝上给德大人存候,说昨儿不晓得大人驾到,失礼的很。接大人的信,敝上很怒,叫了少爷去问,本来都是虚证,没有的事。已把少爷申斤了几句,说请大人万安,不要听旁人的闲话。今儿早晨请在衙门里便饭,这里遴选了几样菜来,先请大人胡乱吃点。”
慧生、老残步行,不远便到了日观峰亭子等日出。看那东边天脚下已通红,一片朝霞,超出越明,见那地下冒出一个紫红色的太阳牙子出来。逸云指道:“您瞧那地边上有一条明的跟一条金丝一样的,相传那就是海水。”只说了两句话,那太阳已半轮出地了。只可爱地盘上面。有条黑云像带子一样横着。那太阳才出地,又钻进黑带子里去,再从黑带子里出来,轮脚已离了地。那一条金线也看不见了。德夫人说:“我们去罢。”转头向西,看了丈人峰、捐躯岩、玉皇顶,到了秦始皇没字碑上,摩挲了一会儿。本来这碑并不是个石电影,竟是叠角斩方的一枝石柱。上面竟半个字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