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到真山脚,路渐湾曲,两边都是山了。走有点把钟的时候,到了一座古刹,肩舆在门口歇下。轿夫说:“此地是斗姥宫。里边满是姑子,太太们在这里用饭很便当的。凡是上等客长,上山都是在这庙里用饭。”德夫人说:“既是姑子庙,我们就在这里歇歇罢。”又问轿夫:“前面没有卖饭的店吗?”轿夫说:“老爷太太们都是在这里吃,前面有饭篷子,只卖大饼咸菜,没有别的,也没处所坐,都是蹲着吃,那是俺们用饭的处所。”慧生说:“也好。我们且出来再说。”
下款题“靓云道友法鉴”,下款写“三山行脚僧醉笔”。屋中清算得非常洁净。再看那玻璃窗外,恰是一个山涧,涧里的水花喇花喇价流,带着些乱冰,玎玲珰琅价响,煞是好听。又见劈面那山坡上一片松树,碧绿碧绿,衬着树根下的积雪,比银子还要白些,真是都雅。
老残问德慧生道:“你昨日说来岁东北恐有兵事,是从那边看出来的?”慧生道:“我在一个朋友座中,见张东三省舆舆图,非常邃密,连村落地名俱有。至于山川险隘,尤其详确。图未有‘陆军文库’四字。你想日本人练陆军,把东三省舆图当作功课,其用心可想而知了!我把这话奉告朝贵,谁想朝贵不但毫不惶恐,还要说:‘日本一个小国,他能如何?’大敌当前,全无筹办,取败之道。不待智者而决矣。况闻有人善望气者云:‘东北杀气甚重,恐非小小兵戈蠢动呢!’”老残点头会心。
老残在肩舆上,看泰安城西南上有一座圆陀陀的山,山上有个大庙。四画树木甚多,晓得必是个驰名的地点。便问轿夫道:“你瞧城西南阿谁有庙的山,你总晓得叫甚么名字罢?”轿夫回道:“那叫蒿里山,山上是阎罗王庙。山下有金桥、银桥、奈河桥,人死了都要走这里过的。以是人活着的时候多烧几次香,身后占大便宜呢!”老残滑稽道:“多烧几次香,比方多请几次客,阎王爷也是人做的,莫非不讲友情吗?”轿夫道:“你老真明白,说的一点不错。”
德夫人一面看,一面赞叹,转头笑向德慧生道:“我分歧你回扬州了,我就在这儿做姑子罢,好不好?”慧生道:“很好,但是此地的姑子是做不得的。”德夫人道:“为甚么呢?”慧生道:“稍停一会,你就晓得了。”老残说道:“您别贪看景色,您闻闻这屋里的香,恐怕你们旗门子里虽阔,这香倒一定有呢!”德夫人当真用鼻仔细细价嗅了会子,说:“真是奇特,又不是芸香、麝香,又不是檀香、降香、安眠香,如何这们好闻呢?”只见那两个老姑子上前,打了一个顿首说:“老爷太大们请坐,恕老衲不陪,叫他们孩子们过来服侍罢。”德夫人连称:“请便,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