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怔着,似懂非懂,他还没回过神来,老太太又慌里镇静地叫来儿子:“快,跪下给小先生磕个头!梦仙不在了,你叩他儿子也不亏。当年若不是梦仙,我们一家早就得疫殁了,那里另有得你?”
“此时大疹还没收回来,只是有些不显的红斑,先用上药,及时制痛。如果过两日大疹收回来了,看着可骇,店主也不必惶恐,乃是普通的病机,我按例每日过来施针用药。”
他不算是四方村余家人,但到底前身吃过余家几粒米,即便日子过得艰苦,也是好说歹说长这么大,现在敛了余旭的尸身,算是偿了他们家的斗米养恩,此后他再也不会与四方村余家有甚么牵涉了,也……没甚么人能够牵涉了。
季鸿没说话,转头看了看少年。余锦年走下台阶,雪色刺得他面前发胀,他哈腰翻开了草席一角,断了颈椎的头就几乎从里头滚出来。余锦年只来得及看到尸首脸上一条直通的陈疤,和一对黑漆漆被掏空了的眼窝,手一松,草席又将他卷上。
病的是这家的老太太,说是先开端没食欲,恹了几日就建议低热来,也不知是甚么启事,白叟家身子骨差了,中气不敷是常有的事,故而请郎中来吃了些清虚热的药,也不见好。
兵乱在前,本年的春节是必定过不好了, 能混得余锦年亲手包的一锅萝卜馅儿饺子, 喝上几口热酒, 一碗肉骨汤, 就凑拼集合守岁了。
季鸿自他肩旁掠过,那只碧瞳白猫也跳下来,到季美人脚边蹭了蹭,又细细地“咪呜”一声,后就迈着崇高的琐藐小步走在他身侧,雪一样的白鬓折着银华般的光,一回眸,冷兮兮地盯了小叮当一眼。
金光在他眼中荡出一波波纹。
季鸿连日纵马伤了肌筋, 当日返来时不显, 又带着他的小药仙混闹了一下午, 第二天一觉醒来,才觉浑身酸痛。余锦年嘴大将他骂了一通, 内心却体贴得急, 里里外外查抄了好几遍,恐怕他抻坏了筋骨, 留下甚么病根。
余锦年收回视野,一扭头,看到季鸿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本身,他猜疑一阵,才想明白此人又在研讨计算甚么,只幸亏袖里捏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又多想甚么?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阿鸿,你我都无愧于心,这就够了。”
不等他真跪下,余锦年就从速将人拽起,拉到后院去了。剩下几个丫头小厮,战战兢兢地服侍这位冰脸公子,和他的黑脸马。
余锦年在床前把了脉,细细地问了来龙去脉,才说:“店主说得是,怪力乱神不成语。既是病,自当以病来治,断没有求神告佛就能病愈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有些痛痒也是常情,好好医治便是。”
或许,他很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