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绍的头垂得很低,几近只看得见应璟的鞋面。
她没有瞥见他的神情,也没法设想出来。当初西北五载相处,厥后在洛阳也再见过好几次,但再当真严厉的时候,也从未听他用过这类语气。
荀家的男人一个个倒下去,现在荀鸣也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她霍然回屋取了长枪,在瑟瑟冷风里挥动起来。
大雪已停,奔驰到城门口时已是傍晚,天涯挂着微薄的落日,但她急着赶路,并未在乎时候。
应璟低头看着她的掌心,嘴角一点一点浮出浅浅的笑来,伸手接了:“好。”
荀绍正色,抱拳回礼:“宁都侯保重。”
但另有一些武官表示出了反对,以为荀绍可用,但不必为帅,不然被魏国嘲笑国中无人,要靠女子出面作战,失了天朝颜面。
他遣退摆布,从一地白雪上缓缓走来,四周没有行人,寂静得只余下脚步声,若非模糊可闻淡淡药香,几近要叫人感觉他是来自高岭之巅的散仙,已阔别了尘凡。
已是正月初五,洛阳固然离西北不算太悠远,那边的冷兵对峙在这里却涓滴感受不到。
荀绍并没有放弃,在都城里四周驰驱,可荀家长年驻守西北,又一代比一代朴重,到了本日才发明她能动用的干系实在太少了。
父亲甘愿带伤上阵也不派她迎战,最后死在乱箭阵里时,她还被关在府中。哥哥荀缙为拖住重兵,在山头上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临死前还紧握着荀字旗。
正要一鼓作气冲出城门,身后有快马驰来,顿时人一起大声叫喊:“荀大人留步!”
风声哭泣,雪吞残阳,马嘶抬蹄,奔驰而去时扬起一地飞雪。
“臣荀绍……接旨谢恩。”
宁都侯向来谋定后动,老丞相又最喜好模棱两可,其他大臣一时不知该如何决定,干脆坐山观虎斗。
这些武官有一半都与周家有干系。周家不但本身门庭富强,出了很多武将,还培养了很多得力部下,这些人明显是但愿朝廷将机遇留给周氏门人。
两边说的都有事理,幼帝的眼睛一会儿瞄老丞相,一会儿瞄自家娘舅,但这二人都不表态。
应璟背过身去:“活着。”
荀绍不明其意,但还是诚恳做了答复:“去时两千轻骑,返来……不敷三百。”
她在内里待了整整一夜,在父母兄长的牌位前都燃起香,却一句话也没说,反而喝光了好几坛的烈酒。
应璟退后一步,抬手行了平礼:“预祝荀将军早日班师。”
应璟垂眼看着她:“我对你只要一个要求。”
她渐渐平复下喘气,回身去了祠堂。
荀绍也稀有,公主眼里只要应璟,就算能办,恐怕还是会顾忌他的意义。
而她空怀一身技艺,每次都只能在无法时现身,只能在夹缝里偷上疆场,即便立下功劳,名扬天下,也始终没有一个堂堂正正面对仇敌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