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神采煞白，两个都顾不得撑伞，往雨帘里一扎，手拉动手往海滩边跑去，人被雨浇的透湿，到了处所只瞥见一片狼籍，屋子只余下一地的木板稻草。

石头这会儿才出声，低低求了一声“桂花”，石桂却没理睬他，俞婆子都不是横在心口一根刺，只要有她在，就是隔着山隔着海的，晓得石头爹是在求她别把话说绝了，可不把话说绝了，她就另有再上门的一天。

俞婆子来了，看着乱了，实在全没有乱，秋娘深恨当年竟事事顺她的情意，那会儿想起来咬牙切齿的，现在想起来，竟只想着让她快走，相互不再见面，同石头还跟本来那样处。

石桂看着秋娘低头一针针扎得密实，晓得她这才是放下了，内心感喟，屋里只闻声喜子的读书声，秋娘听一段就昂首笑看看儿子，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外头天还黑着，却谁都睡不着了，石桂干脆帮着秋娘分线，她的活计是跟着玉兰学的，也很拿得脱手，秋娘绣襟口，她就绣裙角，秋娘还昂首对瑞叶道：“等你生了娃娃，可得给一身旧衣，让她压在枕头底下。”

她们不敢沾有不敢沾的事理，便是石头也没想到她一醒就先打了屋子的主张，他坐在地上，身上的水滴到青砖上，身边一圈都是湿的，仿佛永久干不透，眼睛望一望秋娘的屋子，抹了一把脸：“等天亮了，我带娘归去。”坐船回兰溪去。

闻声这么一声喊，还当是俞婆子不成了，秋娘身上正拿着洁净布又找出药来，预备给石头裹伤口，闻声喊声手上一抖，问石桂道：“莫非是……是……”

俞婆子抖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她这才想起怕来，跟着儿子又过了一年多安生日子，虽吃不好穿不好，住的处所却比本来在兰溪要强很多，何况她伤了腿，只要儿子服侍她，日子过得非常舒心，石桂说的话，却让她想起在监狱里的日子来。

这会儿端着姜汤，才只喝了半碗，一只手腕被俞婆子抓着，天半明半暗，她那一双眼睛里却冒光，嘴角都暴露笑意来，本来有屋不觉着，到流浪失所了，才晓得有个处所呆着有多安闲，自家如许凄风苦雨的，秋娘石桂竟有大屋住，进都出去了，如何也不肯意出去。

石头身上的衣裳半湿半干，俞婆子要好上很多，她身上裹着大毛巾，人半坐在竹床上，屋瓦响了一夜，到凌晨的时候风雨高文，石头闻声声儿不对，从速伏了她出来，才刚迈出来，身后屋子就塌了半边。

秋娘不问，石桂也不提，外头雨声不住，风吹得窗框“嘭嘭”作响，屋里点着油灯，瑞叶也不知要如何安抚秋娘，一屋子人凑在一处，喜子拿了书看着，石桂重新上拔下簪子挑一挑灯花：“你念出来，总比听这雨声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