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石桂就起来把被罩拆了,这被子也不晓得多少人盖过,边上都油得泛光,她人小力薄,好轻易锤打洁净,却如何也绞不干,支到竹杆子上滴了一地的水。
哪晓得先是一春蚕僵未结茧,跟着又是大旱天,再跟着又闹蝗,一家子就这么垮了,可活着就是但愿,活着就能想体例把日子再过返来,如果石头爹落下病,喜子再不好,这个家就散了。
天上只一轮残月几颗星子,她身上穿一件旧袄,还是几年前年景好的时候裁的,穿了三个冬春,袖口领口早就起了毛边,此时紧紧拢住了,将将能挡夜里的北风。
石桂把碗盘碟子都清算了,闻声陈娘子屋里鼾声如雷,银柳又把屋子反锁了,她进不去,也不想进那间屋,干脆就坐到桌上抱了膝盖。
银柳拧了腰归去,等石桂送了汤来,她还没梳洗,一把头发搭在襟前,手勾了大郎的腰,细赤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个圈儿:“留了她下来,就当使唤丫头可好?”
“傻站着何为,从速畴昔和面,还想让我服侍你不成?”银柳倚着桌沿磕瓜子,吐了一地的瓜子皮,见石桂立住了不动,啧了一声,吐出两瓣瓜子皮来:“这有甚,不是来就是去,也有你的那一天。”
石桂晓得她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可看她这模样便是乡间最难耐的孀妇都比她端庄些,村里刘家的女儿便是到城里当了丫头了,到了年纪发还返来,积储的财帛盖了屋买了地,还给自个儿置了一份嫁奁。
见不着主家,还谈甚么出头,出来是个粗使的丫头,就干一辈子也还是粗使,非得那些办了好差,在主子跟前露过脸的,那才气往上提,过后也另有个好出息。
石桂接口便叫她葡萄姐姐,陈娘子一起都透出话来了,如果郑婆子不要她,接下来的去处,便没如许轻闲了,这别苑活计少钱还多,她天然想留下。
像刘家似的,到镇上去,开小铺子做买卖,喜子还能读书,比看天用饭要保险很多了,石桂盘算主张,搓搓手呵上口热气,往陈娘子屋里打地铺睡了。
外边巷子越来越热烈,银柳这才开了门,一件扣身衫子只扣了一半,暴露一片白胸脯,指了石桂:“到巷子口买两碗胡辣汤去。”
一样是当丫头,银柳倒是被发卖出来的,她才要避畴昔不接话,银柳就伸手捏了她的脸,细细打量了她的端倪,冷哼了一声,甩开手去,卖人的时候往大了说,说是八岁了,实则七岁多,这两年就没吃过饱饭,头发细黄骨瘦如柴,叫她这一甩差点儿摔到地下。
陈娘子昨儿贪酒,夙起瞥见被子洗晒了,桌上有小米粥跟摊面饼子,到底喜好石桂肯干,银柳又没起来,她坐下吃粥时,冲那屋子嘲笑一声。
说是精舍,实是个大宅子,原是想造得小巧精美些的,可家里这很多人,大家要有院有屋,另有服侍的下人,越建越大,把背面的竹林都挖去一半,只在里头留下个茅草屋子来,算是给老太爷住的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