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而言,过几日才立秋,即便将是暑去凉来,天也不该冷得这般快。却偏生,周国这几年的气候都不太好。
恰好,也就是在公子沐笙禁足的那三个月里,公子詹总管了赈灾。公子詹并不是个为民利驰驱的忘我之人,相反,他向来视百姓如草贱,只愿管顾门阀贵族的好处。是以,在救灾时,他美其名曰要将灾黎安设在响堂山,给他们一方净土,却实在,将满城的灾黎迁走后,他就闭城锁门,再也不管那些灾黎的死活了。乃至于来年开春,当城门再开时,世人只见响堂山上的树木大多都被伐去,而夏季被送去的灾黎也是死伤大半,山中冻死饿死的枯骨无数,另有很多,是因生火不当烧起了山林被活活烧死的焦尸。
宿世,过了这个恼人的秋,邻近夏季才是周国最难捱的日子。
闻言,周如水滴了点头,将帕子扔在一旁,揽镜细心将自个照了照。兀自朝铜镜扯了抹笑,才端起几上的茶盅,轻抿了口茶,低低隧道:“昔日母后极是看重君辞先生,先生去后,她也连叹可惜。现在能误打误撞沾上先生的光,倒也不算是好事。”
紧接着,他便听周如水如倒珠子似地哧他道:“传闻拉磨的毛驴头上都要绑着根胡萝卜才会冒死的拉。你若真是个驴脑筋,不见符印便使唤不动。明日,我便将符印绑在你头上,看你还听不听使唤!”
她记得有一日,她爬上角楼,只见站岗的兵士冻得连兵器都拿不住了,有的更是在值岗时冻成了僵尸,第二日化了冰已没了气味,直截就被送去入棺下葬。
当天夜里,大雨滂湃。一世人无法,只幸亏树林旁安营扎寨。
待营帐扎好,炯七却身着蓑衣双手环胸立在了帐外。见他那要守夜的模样,周如水直瞧着好笑,入帐时只多瞅了他一眼,便极快地收回了目光。
这也是为何,周如水会对公子沐笙扯谎,道是太子在梦中给了她六子血书,’盐参泥,冬缺衣。’了。毕竟,如果有充足的筹办,充足的御冬衣食,周国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昔日风景如画的响堂山,后代也不会成为叫人避之不及的枯林鬼山。
远了望去,这处在山脚下的茶寮极小,唯有一间东厨,和一间容客人临时歇脚用的茅草屋。此时,东厨的门正开着,里头咕噜咕噜烧着一大锅子热水,便是因正烧着水,他们才见着了炊烟。而茅草屋内,一个干瘪的小二正蹲在茅舍正中处侍弄着篝火,不时,还翻动一下正搭在木架上隔火烤着的鸡。
见她这般欲言又止,周如水自是有自知之明,她嘟着嘴抱怨道:”早晓得就不抹阿兄给的这些劳什子玩意了。“说着,更是拿了帕子往面上抹。
说着,她又朝夙英眨了眨眼,外头鸟鸣啾啾,她的长睫扑闪,一双眼儿也灵动得好似振翅翱翔的鸟儿。她笑着,拉住夙英藏在袖中的手,几分娇贵地嗔道:“我们都甭气了,外头那些个姑子才是最没意义,哼!癞□□?她们才是癞□□呢!再说了,败落户又如何了?一将功名亦是万骨枯。三郎不是说过么?韶华白首,不过转眼,这些小我和事啊,真不必华侈本宫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