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能胡说?”三郎好读书,年纪悄悄性子却有些呆板,年关里不能犯讳讳,他语气稍沉,道:“久珠的病根打小便有,你当她想么?一个如此尚且阖府顾虑,再添一个还得了?”
明珠微点头,视野从红梅白雪上收回来,这才踅身进了屋。
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黑乎乎的药汁悉数没入花泥,转眼就没了。明珠圆圆的眸儿蓦地瞠大,小脸上木呆呆的,很久才拍掌叹服,勾唇道,“好体例!”奖饰完,复故作严厉深深一长揖,“七妹鄙人,今后还请四姐姐多指教。”
明珠同华珠并肩而行,都不说话,只听得见阖家高低的脚步声。鞋履踩在青砖上,哒哒的声响一阵接一阵,不断于耳。
翌日便是除夕,天还未亮明珠就被林氏从床上拎了起来。她一双大眼睛迷蒙着雾气,惺忪不大腐败,闻声林妈妈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道:“侯爷与夫人已经入宫朝贺了,返来便要祭祖,妈妈得好好替你打扮打扮。”
两个女人都是活泼性子,絮干脆叨说话,聊了端庄事便开端东拉西扯。明珠哭丧着小脸托腮感喟,学着时下那些个文人酸客呜呼哀哉,欣然说:“我知母亲心切,可这药是再吃不得了。”复换上副抱怨的腔调,“也不知是哪家的大夫开的方剂,这也忒苦了!”
两人从廊桥下走过,闻言,明珠噗嗤一声,捂着嘴儿嘻嘻笑起来,正要开口,却见前头抱月亭转出来一个细瘦的人影,竟是才刚从正堂里出来的表女人。
四妹的性子如何,赵府高低都心知肚明。赵礼书也不真筹算与她胶葛,只抿着唇点头,抖了抖广袖蹙眉指导,“看这模样,每日进学的事儿更不能落下,我稍时便去与嫡母说。”说完旋身,甩了袖子大步拜别了。
赵氏三郎名礼书,十五出头,生得斯斯俊朗,眉宇间浓浓的墨客气。明珠朝他一笑,无可何如的口气,“又有甚么体例呢?家业愈大端方愈多。”说着稍停,略皱了眉,“如何没瞧见久珠,但是身子有甚么不适?”
“嘁,你这丫头,挨骂也要拉个垫背的是吧?”
达官权贵过年颇讲究。承远侯府繁华要赫,自腊月初起,大宗年礼便从大越各处送入赵府,金银珠宝,字联贴画,琳琅满目不堪举数。外人赠礼,府内也要向后辈们分发年物与压岁钱。
眼瞧着两人要吵起来,明珠赶紧在边儿上打圆场,笑嘻嘻说:“三哥哥莫恼,华姐儿的性子我们谁不晓得呢?她不过随口一说,大过年的别伤了和蔼。”说完眸子一扫,朝华珠递了个眼色。
华珠冲着那背影不住咂嘴,憋着火念念有词,“看看,早说那韩先生陈腐,把礼书都教成甚么德行?年纪悄悄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同文人圈子才结识多久,那股子酸劲儿倒是学齐活了。自视狷介的样儿,他咋不上天呢,就差一窜天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