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将水碗搁下，靠着车壁阖起了眼睛。

侧眸看着那浓眉大眼的小丫头，秦素唇角微弯。

阿栗的眼中亮灿灿地闪着光，点头道：“都雅的，上头还编着斑纹呢，摸上去也不刺人。”

她考虑着语气与用字，语声微颤，含了些悲意。

她的脸上是纯真的欢乐，秦素看着她，唇角也含了笑意。

他的声音再无方才倨傲，起起落落、凹凸不平，颤颤如身入寒冰，抖索似风吹残叶，秦素蹙起了眉头，只觉不忍卒闻。

隔着幂篱看着阿谁叫阿胜的青年，秦素暗自点了点头。

秦素将车帘拉下，戴上了幂篱，耳听得火线传来了说话声。

只凭这声音便能想见那说话者的倨傲。林氏究竟派了些甚么人过来，还不知赶上的是谁呢，便这般趾高气昂起来，真当秦家是甚么冠族王谢了。

给别人当枪使的滋味，她宿世尝够了，这一世再不肯重蹈复辙。

却不知，当林氏见到阿栗时，会是如何的表情？

那侍卫见是秦家的仆人出来发言了，便不再言声。不一时，便闻一个清悦的声音道：“请女郎节哀。”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也要往青州方向去，女郎可愿结伴而行？”

翌日凌晨，当秦素的马车分开田庄时，她的身边已不见了福叔与阿妥的身影。

两刻钟后，秦素倚在窗边，弯了眼眸望向道边停着的一队车马。

秦家大富，由此可见一斑。

秦素觉得，林氏能够肆意拿捏阿豆、阿妥与福叔，但面对阿栗，她只怕要难堪了。

秦素从阿栗手上接过水碗，略沾了沾唇。

所谓人生总有相逢时，这人间的各般境遇，偶然是巧，偶然是妙，偶然却如翎箭入壶，正中下怀。

车中仅只她与阿栗，那两名仆妇被她打发去外头坐车辕了，至于那两名男仆，此时倒是骑着马护在车旁。

秦家主子这时候又咳嗽起来，秦素等了一会，见他这咳嗽没完没了，总不能说出个整句子来，便终是无法地出了声：“劳薛郎君动问，我们恰是要回青州，家君……亡故了。”

秦素将视野从水瓮上收了返来。

秦旺一家的身契，便在太夫人的手里。

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这伉俪二人竟同时得了急症，病得底子没法起家，请了医来看，医者说需得服上的汤药两日方能病愈。

此处乃是彰城外的官道，看薛家车马的景象，薛允衡只怕已在此等了些时候了。

“恰是，我家郎君借问，尊府车驾但是往青州去？”那侍卫的语声沉稳如初。

现在看来，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这些人行事前后并不与秦素筹议，满是自说自话，并未将她当仆人对待，秦素也不去管。

这辆马车与秦素渊源颇深，当年她便是坐着这辆车，自青州来到了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