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药丸起了感化,还是蒋妪照顾得殷勤。约莫一刻钟后,吴老夫人的气色终究规复了一些,身子也能坐得稳了。
蒋妪赶紧又跑到一旁,将统统的隐囊皆捧了过来,围着吴老夫人摆了一圈,以使她坐稳身形。
前些时,她趁着西院大搜检之机,令蒋妪将东萱阁也清了一遍。为着搜检便利,便将秦世芳的一利用物皆归置在了西厢当中,锁了门不令人出来翻动。后因忙着打发那几个仆妇,又将到年下,故那西厢的门便一向没开过。
做完了这些,她又跑去了一旁的西次间,将铜吊壶拿了过来,向茶盏中斟了滚汤的暖水,略吹凉一些,喂吴老夫人喝了一盏。
沉寂以及沉默,悠长地在房间里回旋着,直到那烛台上的蜡烛“啪”地一声爆了个灯花,吴老夫人的身子才动了动。
这微带颤音的几句话,让吴老夫人身子一动,紧接着,她的眼皮便颤抖了起来。
说完了这句话,她便像是一下子落空了依托,软软地从榻上往下滑去。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皆像是在耗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说到最后,她的脸上便垂垂浮起了一层青灰色,那越来越短促的呼吸声中,带着锋利刺耳的啸音,似是下一刻便会突破喉管。
吴老夫人有力地摇了点头,两眼微阖,渐渐地,眼角边便凝出了两颗浑浊的老泪。
几息以后,吴老夫人的眼睛终究垂垂地展开了,涣散的视野亦凝集了起来,看着蒋妪。
“你且再细说说,医是如何说的。”一俟坐定了下来,她便又开了口,声音虽仍有些发颤,神情却已安静了很多。
“你说得对啊。”她语声微小隧道,像是被这一声长叹抽去了统统的力量,每一个字都说得万分艰苦:“我……不能倒下去,我得好生……活着,给我的阿芳……做背景。”
她语声极轻,仿佛私语普通,像是怕轰动了甚么人。而实在,那一丝微小的声音,连案上的烛火都未曾晃一下,话语声甫一离唇,便轻烟似地飘过吴老夫人的耳畔,又快速滑了开去。
“是,夫人,医便是如此说的。”蒋妪却完整听懂了吴老夫人的意义,垂首说道。
千里以外的秦府东萱阁,吴老夫人闲坐于东次间的屏榻上,望着大案上的青铜鹤口衔珠灯盏,呆呆地出着神。
现在的她虽是气味短促,但面色却较方才平静了一些。进屋后她便快手快脚倒了一盏水,将药丸化入水中,再喂吴老夫人喝了下去。
“夫人宽一宽解……且宽一宽解……”蒋妪语声微颤,眸中含着怜惜与体贴,紧紧拉住吴老夫人的手动摇着:“虽则姑太太的子嗣……但毕竟她也立住了脚,现在正得夫主万般宠嬖,夫人也应保重才是,姑太太身后有您,也多了一重背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