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还没死吧？”秦北洋问。

死者的儿子也不敢靠近棺材，远远地吼一嗓子：“父亲大人，请安息安息，别瞎折腾啦！大朝晨就亡啦，现在是中华帝国，袁世凯当天子。今晚，您就要入土为安，放心肠投胎去吧。”

“古书上确切有这类说法，说是最可骇的尸变，会爬出棺材杀光百口，还要风险四邻八乡，成为一方的妖孽。”

丧家捶胸顿足，跪在雪地给棺材磕了个响头：“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只能如此，请往西天极乐天下而去吧。”

世人一番展转，地上垂垂起了积雪。秦海关放弃了察看龙脉的诡计，毕竟给天子造了一辈子地宫和镇墓兽，就算闭着眼睛凭感受，他也能感到到龙穴。

“对啊，外务府大臣说，当今普天之下，唯有制作过皇陵的秦师父才气帮我处理题目。如果埋在浅显宅兆当中，底子压不住这口棺材，恐怕隔天就会破土而出。必须寻觅纯阳至刚的龙脉与龙穴才气镇住。”来人当场取出五十块银圆作为订金，几近要给老秦跪下，“秦师父，我是几经展转，才找到此地。本日是头七，求您务必在天明前寻到龙穴，让先父入土为安。”

眺望香山，冷月隐入寒云，京郊大雪纷飞。

棺材里，越来越热烈，仿佛彻夜不眠的晚宴。要不是马车夫收了大把银圆，早就溜之大吉了。秦北洋实在听不下去，就用拳头敲了敲棺材板，叮嘱内里的死人消停消停。

不过，从未有人在夜里寻觅过龙脉，黑灯瞎火的如何察看？也无从切磋阳光晖映的方向，何况这暗淡无光的雪夜，天上连星星都找不着。若不是为了一百块大洋，秦海关是断难从命的。

“比及鸡叫天明，我们父子也无能为力了。”秦海关想想这一百块大洋也不好挣，干脆罢了，“彻夜，我卖力帮你当场燃烧棺材。待明日，雪霁晴和，我再上山为令尊分金点穴。我愿只收订金，不再收取残剩的五十块大洋。”

这一带住着前清健锐营的旗人，原是远征大小金川的特种军队，今后代居于此，另有乾隆朝的练武场。

这一圈走到后半夜，人困马乏，耳朵都要冻僵了，仍一无所获。

秦海关拍拍儿子肩膀：“北洋，烧吧！”

秦北洋大胆地靠近马车上的棺材，模糊听到里头有人大声吟诗，断断续续，竟是谭嗣同遇害前的绝命诗――

“离任的外务府大臣，乃是我家世交。他说先父的此种环境，必须尽快寻觅合适地点入土安葬。如果过了头七，恐怕将变成大祸。”

“这……说实话，中国人寻觅风水宝地安葬先人，并非为了逝者，是为保佑子孙后代安然繁华，如果火化的话……”

秦海关接过沉甸甸的五十块大洋，对方承诺事成以后，再给五十块大洋。老秦干死干活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钱。何况年关将近，有了这些钱便能够还清房租，给儿子买几斤好肉，做两件好衣裳。比及明天开春，还能筹措着娶儿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