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烧完了香,出得大雄宝殿,亦珍在偏殿的功德箱处捐了功德,留下“余门曹氏”四个字。
不过这动机过于惊世骇俗,亦珍老诚恳实地将之烂在肚子里,只摇了母亲的手臂,央母亲承诺她十五那天得西林禅寺去上香还愿。
过了半晌,亦珍点的斋菜与素点心一一奉上来。公然色香味俱全,一味素鸭竟做得如同真鸭子般,外皮光鲜酥脆,内里软糯适口,细细嚼了,竟能吃出爽利的笋丁,喷香的松子仁,另有鲜美的蘑菇。
亦珍在斋堂顶用过斋菜,与丁娘子道别,自去寻了斋堂的管事和尚,取了新做的两样素斋并两款素点心攒盒,一共付了五两银子。
亦珍跪在佛前,望着卷烟环绕中佛祖法相恢弘的宝相,在心中冷静道:信女余亦珍伸谢佛祖保佑家慈,身材病愈。信女在佛前愿,从今今后,月朔十五持朔望斋,祈求母亲安然安康。
曹氏假做被女儿央得烦了,“好好好。”
亦珍微赧,“不瞒婆婆,小女本日到寺中烧香还愿,传闻禅寺内的素斋非常甘旨适口,便想带些斋菜归去,给母亲尝尝。只是小女……不知该往那边去寻寺中供香客进斋的斋堂……”
亦珍先去了县外的农户家中,付了五百钱的定银,约好两往厥后收青梅。招娣跟在亦珍身后,蜜斯带她出门的新奇干劲散去,她吸了吸鼻子,闻见久违了的泥土气味,倏忽就想家了。不晓得娘在家好不好?爹纳了妾没有?那妾在家里,会不会和阿娘一道给娘气受?
丁娘子见她二人吃得如此欢畅,不由得浅笑起来。
亦珍谢过丁娘子的保举,问和尚点了素鸭与佛手笋,并两样点心,又道一色式样的再点一份,装在攒盒中带走。
“费事大叔久等了,这就送我们归去罢。”
杨老爷一听,大是感慨:还是你好啊。
不说车夫如何策画拿多得的五十钱买些甚么归去,亦珍带着招娣进了庙门,添了香烛钱,又到大雄宝殿里烧香膜拜。
那两个妾趁夫人不在,争来斗去,眼皮子浅得很,倒显得夫人持家有道了。
车夫“诶”了一嗓子,将马车牵出来,放了脚凳在马车跟前,又拉紧了辔头,耐烦等亦珍和招娣上了车,放下车帘,这才一纵身跳上车辕,向车内问:“两位女人可坐稳妥了?”
因正逢月望,西林禅寺内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来交常常,亦珍不晓得该往那边去寻那茹素斋的处所,便拣了个面善的老夫人,上前扣问。
亦珍有一句没一句地将杨家这些烂眼子事听了个大抵,深深感觉,老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至心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谛。
偏那大着肚子的扫地丫环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灯,若让两个生了女儿的姨娘把持了碎务,待她肚子里这两个生下来长大成人,还能剩下甚么?便放低了姿势,一边捉了杨老爷的手去摸她那隆得高高的肚子,一边劝说杨老爷:夫人固然为人峻厉,但是最公道不过,管束下人一贯有方,该给她吃穿的,向来没短过。如果为了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儿,弄得家宅不睦,倒是婢子的不是了。过两天等夫人气消了,老爷还是把夫人接返来罢。就当是看在这两个孩儿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