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明间有了响动，倒是刚才那寺人奉了灯烛出去，置于炕桌之上，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福临在炕上哲哲身边坐下，见钱昭站鄙人面，便道：“哦，你也在啊。”

钱昭正容答道：“回太后，妾姓钱名昭。”

带路的寺人却未留步，径直带她穿过次间，由值在稍间门前的寺人打起帘子，请她入内。

哲哲见过钱昭两次，却还是头一回听她说话，之前见她无礼，不过恃宠而骄，可这回却端方得很，肃蹲施礼时，两肩安稳，腰板笔挺，行动如行云流水，不似笨拙傲慢的女子。因此上了心，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儿？”

天全黑了，一轮圆月悬在房梁顶上，银辉从窗纱泄出去，洒在前檐炕铺的红毡与蓝缎坐褥上，钱昭靠着香色锦缎迎手，侧脸隐没于黑暗中，坐姿闲适，倒是很久一动不动，满室沉寂，只闻虫鸣。

“来了。”钱昭望向窗外，俄然道。

钱昭随其他三人一道退开，待天子出去，向两宫太后跪安毕，方向天子行了礼。

大福晋忍不住打圆场，笑道：“太后可别再夸了，这孩子在我那住过几个月，我是晓得的，脾气急着呢，得好好磨砺才是。”

布木布泰奇道：“天子认得她？”

东次间南北各一条长炕，坐满了换下朝服的贵妇们，她们三五成堆，轻声闲谈着，见钱昭出去，纷繁谛视。

五福晋想插口，却知不应时宜，生生忍住了。

布木布泰蹙眉问：“天子听谁说的？”

一旁布木布泰睨着她道：“南边来的女人，公然水灵些。”

话音刚落，一个陌生的寺人从明间转了出去，行了礼道：“太后召您入见，福晋请随主子来。”

钱昭约莫是坐累了，此时一臂支着今后靠了靠，背倚着炕柜，拨弄着抽屉上的祥云锁片，道：“这屋子皇上太后准是不来的。”

布木布泰听她答得流利天然，虽不算特别恭敬，也寻不出甚么错处来，因此挑眉道：“辩才更是了得。”

钱昭点头浅笑道：“谢太后谬赞。不过，水土分歧，物产尚且不一，何况人的长相。昭自幼恋慕北地胭脂雍容高挑。”

稍间比次间小很多，只在东面设了炕宝座，两位太后便在其上端坐。屋内除了侍女外的其他三个妇人，有两位钱昭熟谙，是多尔衮的大福晋与五福晋。这三人中，倒是大福晋与面熟的那位被赐了鼓腿圆墩坐着。

牧槿看那炕柜做得还算邃密，但是雕工略粗，合叶也用的不是紫铜而是白铜，用小圆的话讲就是浮得很，心下不免感觉宫里太不讲究，好歹是皇上寝殿的庑房，竟然如此对付。再瞧屋内陈列，榆木炕桌、青花玉壶春瓶、填漆痰盒，都平常得很。

福临一五一十地答道：“摄政王说的。”

钱昭闻言起家，让那寺人外边候着，走到牧槿身侧，在她小臂上紧紧一握，轻道：“怕甚么，如许场面，今后平常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