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件古怪,瞥见书籍的头疼,决读不去,不知扯坏了多少。但看了曲子,一读便熟,一学便会。到得十七八岁,竟随了戏文后辈去学做戏。贰心中爱得是大净,他说道:“大净一上戏台,不是丞相,便是将军;不是大臣,定是寺人,作威作福,打人骂人杀人,实在有势,到得正生仕进,便煞锣鼓了。”如此一心要学大净。何况身子粗丑长大,声音清脆,是一个大净的模样,竟学成大净,漂流出去了。
一日,冒充要打宫榜。宫榜告饶,马变豹悄悄说道:“你要饶打,今后偷些银子出来与我,我便不打了。不成使你爹娘得知,连管家、小使、丫头、嫂子也不成使他得知,若得知了,我又要打。”这天午后,宫榜公然偷了一块银子出来,送与先生。马变豹随即到街坊买些果子,一半与宫榜吃了,一半留着,道:“你再偷银出来,我再与你吃。”厥后,里边知觉无银,打丫头,冤嫂子,吵了一番,将拜匣衣箱,俱上系严锁。马变豹教官榜把锁匙去偷了出来。内边寻锁匙不见,又吵了一番,只得另配。
鲍良又劝宫芳饮了一回,吃了饭,叫家婆量一斗米,捡一个柴,又恐宫芳倒在雪中,本身送到宫家门内别去。
幸有馆,又恐来岁线断。巴结东主丑多端,马变真马扁。溺女伉俪行短,本日满房惨痛。请君消受雪风酸,谁道天无眼?
宫芳眼热,便要叨教其详,道:“是系何官宦?缘何迎着令爱作蜜斯儿?”鲍良刚要回言,只见梅翰林府中,两个丫头开了后门,拿了两碗熟鱼肉、一大壶酒,送入店中,附鲍良之耳道:“是蜜斯见下大雪,顾虑你,特送出来的。”还是闭了后门出来了。宫芳便已明白,即低低说道:“约莫令爱就在此梅府中了?既蒙相爱,不必瞒我。”鲍良道:“宫相公既已相知,不须过瞒。小女九岁时,三春之时,见梅府的院门敞开着,小女进花圃内玩耍,见红梅敬爱,折了一枝在手中拈弄。不料梅爷的公子,不肯读书,也会得打赌花哄。梅爷与夫民气中不快,同立在轩子边玩花散闷,瞥见小女生得聪隽,便叫丫环唤到轩前,问恁名氏。小女答道:‘贱名桂娥。’梅翰林道:‘我出一个课儿与你对,如对得好,送你一匹丝绸做衣服穿。’出的是‘女子爱梅梅爱女’,小女即对道:‘秀士攀桂桂攀才。’梅爷便喝采道:‘对得好。’就和夫人说:‘我出的意义是双关文法,梅花之梅,亦是我姓梅之梅,她对的也合着我的意,是丹桂之桂,又是她桂娥之桂。不料这小妮子倒有如此聪明。我那不肖的犬子,何能得学她一毫?’即问小女道:‘你是谁家女子?’小女道:‘我家姓鲍。家父就在老爷后门开腐店儿。’梅爷即留住小女待饭,便与夫人相议说道:‘我你单生一子,已不成材,不若收此女作为己女,今后配得一个少年科第,我你也有成果。’夫人非常乐意。即着丫环接鄙人出来,提及要留小女作己女之事。鄙人此时满心欢乐,无不该允。梅爷即付我十两银子,又二匹丝绸,让房下做衣衫,又再三叮咛,叫我封口,不成说与人知,恐后难招贵婿。我鄙人今见了宫相公,不知怎的震惊了心,便守口不住了。万望宫相公莫要漏泄。”宫芳道:“承仁兄厚恩,岂敢有误。”叹一声长气道:“咳!我当初把女儿作践,哪晓得有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