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施必显在厅上乱打物件,且说这些家人小使去报花子能道:“少爷,不好了,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门来了。”这个说未完,又有家人走来报导:“少爷快些出去,若迟些要打出去了。”花子能道:“狗才,何必如此惊骇,有我少爷在此,大师跟我出去。”世人道:“我们性命要紧,当不得他一锤。”花子能道:“狗才,如此怯懦。”世人道:“少爷胆小本身出去。”花子能道:“谁敢不跟我出去,我就先打死他。”世人没何如,只得跟了他出去。花子能走到屏门大呼道:“哪个敢如此无礼?我花少爷来了。”将屏门开了,昂首一看,吃了一惊,叫声:“不好了。”将门一闭回身就走,这些家人已先走了。花子能道:“家人们,快请曹西席来。”连叫数声,并不见一个家人,只得本身走到花圃乱叫道:“西席那里去了?”那曹天雄正在斗鹤街舞棒闲耍,忽见花子能一起叫唤而来,曹天雄迎上前叫道:“少爷,小可在此,何故如此叫唤?”花子能道:“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门来了,打得厅上如同雪片的普通乱飞。”曹天雄道:“有如此事么?待我去会他一会。”遂拿一条齐眉铁棒重二百八十斤走到屏门,花子能跟在前面,叮咛家人架起柴草硫磺焰硝,等待西席拿住了就放火烧死他。
且说飞天夜叉施必显病在玉珍观奄奄一息,多亏李荣春差家人请医调节,自古道药医不死病,不消几日病就垂垂好了。施必显食量最大,日蚀斗米,每日与道人讨食,到晚只是吃不饱,也不想母亲妹子那里去了,只是要食。那日病已病愈,正在用饭,俄然想起母亲妹子为何不见了,莫非归去不成?又想道:“非也,母亲前程中抱病,到此卧床不起,如何能得归去?再没有她归去将我一个病人丢在此之理,必无此事。只是她们那里去了?待我叫道人来问便知明白。”遂叫道:“道人快些来。”道人闻声叫喊赶紧走进道:“大爷,饭是没有了。”施必显道:“不是要饭,我问尔我的母亲、妹子都那里去了?”道人想到:我原恐他病好了要问我讨人,现在如何好?那施必显见道人沉吟不语,问说:“道报酬何不说?”道人说:“小道不知。”施必显见道人说不知,心中大怒,走上前一把将道人胸前扯住道:“尔这贼道人,我母亲妹子都在尔观中,怎说不知,莫非尔害死了么?”道人被他扯住一时忙了,道:“施大爷罢休,小道怎敢害死。有个原因。”施必显放了手道:“尔说来,是甚么原因?”道人说:“施大爷啊,皆因老夫人身故。”施必显道:“我母亲死了么?几时死的?为何尔也不与我说一声?”道人说:“大爷,尔病得人事不知,叫小道如何与尔说?就说尔也不知的。”施必显道:“这也罢了,只是我的妹子那里去了?”道人说:“因为老夫人死了,没有棺木成殓,以是卖身。幸幸亏此处有个仁人君子姓李名芳字荣春,他不忍蜜斯卖身,助银五十两、棺木一口,又请大夫与大爷调度,大爷尔才抱病好。”施必显道:“如此甚好。何故我妹子又不见呢?”道人说道:“因被此处有个姓花名虹字子能、外号净街王,被他瞥见将蜜斯抢去了。”施必显大怒道:“他抢去做甚么?”道人说:“不过抢去做小妾。”施必显闻言痛骂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尔敢如此大胆,将俺妹子抢去做小妾么?尔这道报酬何不对他说是我的妹子?”道人说:“小道才说得一句使不得,他就拳头脚尖乱打乱踢,还要送到江都县去打枷,小道再三求了才罢,如何敌得他过?”施必显道:“我且问尔,我母亲的灵位放在那里?”道人说:“在后房,我同大爷去看。”施必显伴同道人走到后房,一见灵位双膝跪下,放声大哭道:“我的母亲啊,母子三人自从离了故乡要往宁波姑丈家中,谁知行至此地母子双双同病,不料母亲竟丢了孩儿弃世而去,为儿的不能送终真是不孝,不幸也无人奉饭烧纸。”道人说:“这都是小道迟早留意奉养。”施必显道:“可贵尔如此美意,我自当报尔的恩。”道人说:“不敢,些许小事何必言报。”施必显道:“我且问尔,那花子能家住在那里?我要去讨我的妹子。”道人想道:“这个凶煞神鲁莽之极,若说与他晓得,倘生出事来岂不又扳连到我身上来,道是我说的?”遂说道:“施大爷,尔身材才好不要去起火,等待再过两日身材勇壮方才可去。”施必显道:“这个不要尔操心,尔只说那花子能住在那里。”道人说:“这个我却不知。”施必显见道人不肯说,大声叫道:“尔不说莫非我就罢了不成?待我自去问。”遂将长衣服脱了穿件短衫,装束伏贴,拿一对四百斤重生铜打就的金爪锤走出观门,一起乱喊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我来与尔算账也。”不知要由哪条路去,只是乱走乱叫,街路上这些男妇老幼见了吓得魂不附体,个个道:“不好了,魁星罡呈现了,快些走罢。”这些人见了施必显就走,因施必显生得奇形怪状,青面獠牙,头大如斗,发如朱砂,身高丈二,声如铜钟,以是这些人见了个个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