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也笑了：“草木莫非没故意，不会痛吗？”

他几次三番道歉，确有诚恳，钟意也不难堪，解了帷帽，还了一礼：“有来有往，你我两清了。”

郑晚庭一怔：“如何？”

“人生苦短，正该信马由缰，行万里路，方才不算孤负，”来人笑道：“困于尺寸之地，好没意义。”

何皇后是天子原配嫡妻，同舟共济多年，豪情深厚，极得天子恭敬，后宫固然时有新宠，却从没人能超出中宫。

天子半生兵马疆场，半生朝堂风云，已生去意，将军国大事尽数交与新君，退位做了太上皇，而她却没有比及新帝的册封，一杯毒酒，就此离世。

祖母也在，钟意或多或少松了口气，正待问上几句，便见尚宫林氏带着一行宫人，自西侧回廊过来，远远瞧见她们，含笑停下，向她见礼：“居士安。”

“哦，”钟意道：“那你大可不必走这一趟了。”

“哦，原是她，”天子点头，又问：“青雀现至那边？”

“既然如此，”钟意问：“来此有何贵干？”

窦太后与钟老夫人同胞所出，母为北周昭阳长公主，一样得了县主封号，这女官原就是窦太后身边经年的白叟，惯以旧称呼之。

这话说完，未及钟老夫人回话，便有宫人传禀：天子下朝，前来存候了。

……

窦太后神情冷酷，置若罔闻，钟老夫人则目露担忧，握住她手，悄悄唤了句：“阿姐。”

凡俗削发，便是别了尘凡，与死有甚么辨别？

究竟上，她们统共也就差着两岁。

过了会儿，天子才问：“撤除姨母，方才是谁在殿内？”

美食不成尽用，猎取过量，反倒不美，她收了杆，正筹办归去，却听不远处马蹄声达达，一向到近前才停下。

两人正谈笑，却见玉秋自外间入内, 轻声道：“居士, 太后娘娘召见，马车正在观外等待。”

崔氏不放心，临行前特地叮咛过两个随行侍女，叫细心照看。

“我先去换衣, ”钟意定了心, 叮咛道：“请来使暂待。”

“你也懂事，若非你祖母逼问到头上，怕是不肯说的，”窦太后向一侧的钟老夫人道：“阿朔有两个好儿子，另有如许的女儿，真是天大福分。”

原太子妃出身荥阳郑氏，素有贤名，得以保全，幽居长乐门，与幼女归德县主相伴度日，巢王妃杨氏却被天子收用，归入后宫。

“鄙人受人所托，来送个口信，山中途径崎岖，失了方向，”郑晚庭含笑解释，道：“敢问居士，青檀观安在？”

钟意头也没回，反问他：“尊驾莫非食素吗？”

独一惩罚钟意的一次，还是被李政气得急了，才令她誊写文经，但是不等钟意写完，第二日皇后便遣人至府，消了惩戒。

“光阴本长，而忙者自促，六合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扰攘者自冗。”钟意笑了一声，道：“尊驾，也许不是方寸之地太窄，而是你的心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