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璺笑道:“此事我虽不知,但现下恰好有人能帮你解难。”
“钟会……”王弼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撑着衰弱的身子站起来,也顾不得头发狼藉,衣衿寥落,迈着踏实的脚步向前挪去。来到街上,清冷的秋风钻入怀中,彻骨生寒。他越走越感觉支撑不住,头一栽向下倒去,却被一人紧紧扶住。
王弼听闻此言,眉心微皱。若真是投壶扫兴,当是仆人与来宾相对投壶为赛,仆人奉矢,以礼相待,并不是一人投壶,让其别人抚玩。他虽无一官半职,但也是当世名流,岂能被视作艺人舞姬,随便奔走取乐?他尚未答言,钟会又道:“哎呦,我忘了,辅嗣的投壶之技只要在何晏,何大人面前才肯揭示,我等怎有福旁观?”在坐世人听了这话,莫不对王弼侧目而视,暴露鄙夷之色。
王弼家学深厚,他的曾外祖父是荆州牧刘表,他祖父的族弟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王粲与大文豪蔡邕交好,蔡邕将万卷藏书相赠。所谓“万卷”只是一个虚指,以示卷册之多,种类之全,并非真有一万卷。厥后,王粲的两个儿子因罪正法,王弼之父被过继为嗣,而这万卷藏书也就传到了王弼手上。当世文人,莫不将这万卷藏书视若珍宝,钟会也对此觊觎很久。
“你与曹爽、何晏一党,世人皆知。大将军虽未问罪,终是肉中之刺。何况,只要与他为友,便是我钟会的仇敌。”钟会口中的大将军已换了司马懿,而阿谁“他”明显是指嵇康。他看着王弼冷寒的眼神,又换了靠近的口气道:“不过,若你肯将家中藏书倾囊相赠,我倒能够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官复原职。”
“家妹归天两载,我未曾去祭拜。她虽亡故,还是卫将军的德配夫人,如何连兄长出城祭拜一下也不成?”夏侯玄微怒道。
“来得恰好。”嵇康来到前厅,见一人峨冠博带立在厅中,身姿健旺,端倪英伟,年纪三旬过半,恰是沛王曹林宗子谯侯曹纬,字孟佐。
公元249年,汗青进入新的纪元,嘉平元年。既“嘉”且“平”,依托了司马氏安定天下,稳坐江山的弘愿。但是驱逐他们的,并非皆如所愿。至曹爽、何晏、桓范等七族被屠灭,天下名流死杀近半,三玄只剩其二。台郎王弼因与何晏干系靠近,被夺职官职。征西将军夏侯玄则被剥夺兵权,以大鸿胪之职诏回洛阳,遭到打压管束。
王弼看见面前之人,喉头俄然涌上一阵腥甜:“叔夜,我……”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狠恶的咳嗽打断,鲜血猝然从嘴角滑落。
“你放心,我定会办好。”嵇康慎重承诺,看着他奄奄一息的病容,不免生出悲情。他命人照看好王弼,快速地思考起来。要在洛阳城中,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气地运走万卷藏书,该如何行事?就算运得出去,又能藏在那里?正在忧愁,曹璺劈面走来,问道:“何事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