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与无恤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素的琴音共同着席间鱼师的行动,时缓时急,忽快忽慢,一时如银瀑直下,飞珠溅玉;一时又如溪流潺潺,安闲奔腾。水声淋漓之间,莲湖当中俄然跃起两尾金鲤,弯背弹尾在空中划过两道金线,复又坠落田田莲叶之间。
另一边,无恤的伎俩例俭朴利落很多。他跪在那边,像是一个最最浅显的渔夫在日落的河边洗濯着能填饱家人肚子的晚食。
“嗯。如果待会儿素祁和我都没被齐侯送出去,她今晚必然会让我交出能使齐侯抱病的毒香丸。她工夫比我好,我不能不给,可我现在还没想到有甚么体例能靠近齐侯。”
无恤与鱼师斩取出片鱼匕,寒光一闪,阿素指下随即滑出第一个噪音,不躁不讷,清清雅雅。
船与岸边已不到十丈,我收敛了神情,摆出一副落拓模样,又唱起了那歌颂蜉蝣的曹地小调。
齐侯竟然要阿素操琴为鱼师扫兴?!就算是在大家喜食鱼脍的齐国,鱼师的职位也还是卑贱寒微的。阿素是晋国范氏以后,又是陈恒的义女,齐侯让她操琴为鱼师扫兴,明显是存了热诚之心。
只是明天,就算阿素真是乐伎清歌,她怕是也要无香、无月,伴着这满室鱼腥之气,为我们这群偶然人抚上一曲了。
“噢――”席上世人被那挣扎的大鱼甩了一身水,仍不忘出声声赞叹。
现在,堂内世人酒意更浓。
“子武,你们楚人食脍实不是里手啊!这生食鱼脍以鲫、鲤为上佳,这鲂鱼怕是入不了口吧?”齐侯捻须看着公孙朝,方才鱼师斩那套抓鱼的本领让他很有些对劲。
“免得了。”无恤一提漆桶,从白玉雕栏的一处开口迈进了小雅阁。
“就你这几下工夫还想夜探点将台?你让我如何放心你!”无恤一恼,在我小腿上重重拍了一掌,“你这几日就给我乖乖待在房里,点将台下的密道我今晚去探一探,若真可行,将来离宫的时候也多一条前程。”
“这个阚止也太沉不住气了。如果陈恒真的撕破了脸皮,这齐侯怕是要步了他父亲齐悼公的后尘啊!”
这前两样倒还好,寻一个月夜点一炉淡香便可。但这最后一样,“听者偶然不抚”,却只凭清歌一人定夺。她想操琴,听者便是故意,不想抚时,便说你诚恳不敷。一个蒙着面的乐伎,一个脾气如此古怪狷介的乐伎,却能让临淄城的男人们为之魂牵梦萦,可想她的琴技是如何了得。
公孙朝也是受了无恤之托,有没有吃过这鲂鱼做的鱼脍都未可知。只见他干笑了两声,摆手道:“尊上无妨先试上一试,若不得味,让他今后也改做鲤鱼脍就好。”
待冰山之上,薄脍铺陈,琴音忽又一转,高起高落,云卷云舒,使闻乐者如登高山,起伏之间舞清风,戏山岚,安闲清闲。五弦琴,十玉指,琴音挥洒之间,已不闻合座鱼腥,更不觉夏季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