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着庭阶,凝睇着她,眉宇间舒展着化不开的悲悯。他那双通俗的眼睛,仿佛一潭清幽的池水,能等闲停顿诸般思路。
“歌儿乖,跟爹爹一起骑马去。”
当时火焰伸展至竹林深处,大片竹叶燃着,收回清脆的崩裂声,浓烟密布,热浪滔天,而林宛便孤卧于潭边,双目微睁,似有未平之愿。阿谁场景,一向深深印在她内心。
不肯再去细想,她披衣下床,来到堂中。穆离隽正于竹榻上安眠,一张小脸上暴露满足的神采,他的睡姿极不循分,薄被又被踢到一旁,暴露一只攒着陶土泥人的手。
纸卷上端为北州,鲜卑居中,四周顺次漫步着柔然、车迟、乌桓、拓跋小国。
“阳明十一年,忠烈侯杨宇轩北伐蛮夷,将五万骑,步兵踵军后数十万人。”犹记恰当日,谢允神采飞扬,指导江山,“宇轩至漠北,与鲜卑左贤王战,斩获首虏七万余级,封狼居胥山乃还。北州境内自此十余年无战祸。”
子歌起家,略带抱愧地将手中的土屑拍尽,想着明日路过集市时再给穆离隽买几个小玩意。她将那幅舆图也收了起来,一并放在了行囊中。
而南部则是无人测量过的南疆,向来归属于南诏穆氏,丛林密布,相传有神通庇佑,帆海时除非有本地人带路,不然难以找到方向。
“你的影象被压抑多年,中有诸多痛苦点滴,若冒然解封,于你心智有损。”穆离轩叹道,“林徒弟法力虽散去,却特地留了一脉护你全面,若你想忘怀旧事,重头来过,我也能为你做到。”
“我需领使团随高湛进京面圣,安排莲儿的和亲之事,这只雨花鸽,能寻得我在之处。等你醒了,记得与我保持联络。”
“歌儿……”
明日……子歌便要出发入京了。
“落子无悔,我不想你心存涓滴疑虑。”
子歌坐于下首,一时听怔了。
子歌蓦地展开眼,穆离轩略带磁性的声音犹在耳际,她便知本身又开端做梦了。那日丧母的惨痛回想,以火起祸,以穆离轩之言作结,夜夜梦回,循环来去。
“好,不愧是我杨宇轩的女儿,将门无犬女!”
“歌儿也要学领兵兵戈。”女孩鼓掌而笑,稳稳地坐在他的怀中,兀自畅怀。
“姐姐……清算……”穆离隽在睡梦中呢喃了几句,翻了个身,又沉甜睡去,睡颜让人不由莞尔。
“我手中另有青鸾报,另有你,有赵姨娘、谢伯伯等人互助,虽知此行必定凶恶,但我并不担忧。”
“绫罗城……子歌,就此别过。”
一声几不成闻的轻叹,弥散于夜风中。
他坐于子歌身侧的阶下,视野与她平齐。他的发冠还是纤尘不染,只是衣角残存一点暗红色的血迹。
那方木案上摆设着近一月以来京中的天书,现在已整齐地垛堞于包裹中。子歌把它们都一一分门别类,誊写在册,群臣、诸侯、亲王……她畴昔一贯不爱理睬时政,现在却埋首恶补。她的身后便挂着一帮手绘舆图,是谢允特地为她制作的,他每日饭后都会抽暇来到屋中,为她点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