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微微愣了神,未防备方氏会俄然有此一问。这场事出俄然的宫宴也是昨日内侍方到潇湘馆内通报的,而她此前为了制止殿前失礼,一心扑在了礼节与雅言的补习上,对献艺一事倒是毫无筹办,因此一时候竟讷讷不成言。
她神采绯红,看起来倒是比落日要更素净几分。子歌冷静听着,没有作答。湖面上铺陈的残阳,一道道跟着轻风散去,便同如有人震惊了一道埋没的构造,水底冬眠的暗涌,也跟着这水波,伸展开去。
缓缓地,子歌扬起了下颔,目光划过褚色金砖、雕花凤榻、凤冠霞帔,终究定格在了那张风味犹存的脸上。施以厚重铅黛后,方氏的皮肤泛着细致白净的光芒,仿若二八才子,而那双凤目当中,却沉淀着光阴带来的风霜雨雪。
莲儿见子歌将头埋得极低,晓得她为了本身的粗心已是以身犯险,仓猝答道:“那便再好不过了,莲儿先谢过娘娘美意。”
闻言,子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方氏尚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子歌低着头,脑筋因久久沉浸于甜得发腻的香气中而感受有些昏沉,但她仍然强打起精力,细谛听着三人的说话。自那盘定胜糕端上来今后,莲儿与皇后、舒妃又叙了近一炷香的时候,聊的虽是南诏的风景情面,但子歌却不得不对方氏的言谈一再留意,想辨清她的弦外之音。
“郡主温婉贞顺,她既偶然惩罚你,本宫又有何态度见怪呢?”方氏衡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脸上笑意仍然不减,“本宫的屋内有一把当年曾用过的旧琴,名唤绿绮。郡主如果不嫌弃,大能够借绿绮一用,也好让大师饱个耳福。”
“娘娘不必担忧,莲儿的……婢女精于琴艺,可在我歌舞时为我伴奏。”
莲儿神采又是一僵,将乞助的目光投向子歌,但子歌自知之前插话已是讲错,此时便不好再度开口,只能低头佯装不知。
舒妃坐于侧席,安恬地笑着,见如此情状,她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听闻南诏民风自在开放,歌曲多热忱豪放,不知郡主宫宴上但是要以祝酒歌为大师扫兴?”
方氏说道。能隔着帘幕、不与世人相见,子歌自是求之不得,赶紧低头称是。
“娘娘明察。安歌本是泸州绫罗人,父母暮年亡故,寄身乐坊,因此略通琴艺。”子歌不卑不亢地说道,目光低垂,不再灼灼地谛视着方氏。
“如此甚好,只是宫中端方与乐坊自是分歧,你身份寒微,只可在帘后与乐工一同抚奏,未经传召,不得上殿。”
警告……是让他勿对莲儿的婚事施以干与,任由高湛摆布安排吗?由此想来,高湛对莲儿诸多的所谓嘘寒问暖,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请愿与试图节制呢?
椒房殿的四周殿墙闪现淡淡粉色,按前朝礼法,是以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停止粉刷而成,披收回来的芳香气味既能益寿延年,又可防虫蛀。昔日杨皇后尚在时,为免袒护椒房芳香,一贯不消浓厚的室内熏香,而只在殿中插几束时令鲜花,取其天然清芬装点一二。而方皇后因自幼养尊处优,颇好调制香料,宫里便长年满盈着浓烈的花露熏香,椒房本来的气味倒是难以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