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拾阶而上，延熙宫的灯火次第燃亮，勾画出光火深处庄穆的宫殿，层层地铺展开来。晚风掠得她发丝轻拂，亦吹得他一身水色长衫起起落落，他闲话时并没有忽视卿尘眸中如有若无的难过，不管在何时相遇，她眼底最早掠过的永久是如许一种情感，在净水般的眸光后瞬息而没，却一丝丝抽拨着贰心中深浅浮沉的柔情。

十一拿马鞭直指着她无语，啼笑皆非，半晌才说了一句：“这真是……重色轻友！”

巩思呈原觉得之前的话夜天湛都未往内心听去，谁知他此时说出来竟是已然沉思熟虑过了，“殿下，你还是不……”话说一半，他忽而长叹：“殿下明天说出这番话，我亦不知是喜是忧了！”

夜天湛眉心一蹙：“兵部派谁不好，偏派卫骞来，我已叮咛过此人不能用，是谁着他任的全军右都运使？”

夜天湛淡淡笑道：“军求良将，若连这几小我都容不得，遑论天下？他们起码不误大局，好过用卫骞那种人。传我军令吧，命史仲侯率轻甲兵士过岭寻路，我们争夺两日内与南宫竞汇合，再参议对于柯南绪的体例。”

巩思呈暗中感喟，目光中尽是了然：“南宫竞是凌王府的人，现在恰是机遇，他便如凌王左膀右臂，留不得。”

夜天湛深吸了口气，放开那盏凉茶。他重新取了个杯盏，还是自斟自饮，举止一丝稳定，眸色中看不出情感。他没有顺着巩思呈的话往下说，反而语气略有些减轻：“谁是敌手这倒是其次，我更担忧乱从内生。且不说前次歌舞坊的事，你看户部那些帐，牵涉的都是些甚么？我早提示过娘舅，让他用人要有所束缚。再者卫家，早就有一个太子妃生性脆弱，现在一个卫骞成事不敷败露不足，另有个卫嫣自作聪明。”

卿尘站在高大的宫殿之前只是一道淡淡的身影，暖风穿过柳梢漾起她月红色的宫装，裙袂飞扬的剪影有些超脱不定的错觉，身后富丽的殿宇浓厚的老景都压不住她平淡的模样，叫人感觉如果一不留意她便会消逝。

冷月于云后漾出一抹浮光，毫无征象地，一道铮然的琴音出其不料划拨空山，浩浩然缭绕六合，撩纱荡雾，顷刻清华。

他用手中的玉笛点了点她：“偌大的延熙宫仿佛就只剩了你一小我。”

巩思呈道：“殿下明知他们都是凌王的人，当初用他们，究竟又是为何？”

敌兵漫衍尽收眼底，他调转马头，对卿尘笑道：“真想不通，四哥如何放心让你跟我来。”

他不欲去问，只感觉另偶然候转寰如许的若即若离，直到那一天轻红娇粉铺满了帝都，就连怀滦郡中都感遭到毫不鄙吝的喜气，他踏进张灯结彩的凌王府看到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向来看惯了的素白浅月俄然变成那样刺目标红，就像西山处夕阳如血的色彩，而她的笑却不再如半空那弯幽凉的月色，似天光水影绽放于极高的苍穹，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