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晨,顾少白睡得四仰八叉,被调息结束的宁湖衣拍醒。
宁湖衣收了水镜,低声解释:“障眼法罢了,对付凡人足矣。”
揣摩着宁湖衣话中显而易见的鼓励,顾少白兀自入迷,想起前阵子听村人说村里有雨天祭海神的风俗,虽说贫民家祭奠估摸也翻不出新奇花腔,但这么长光阴以来不是打坐就是修炼,还没赶过甚么热烈,惹得他有些心痒,不然……就出去看看?
妙心妙音心有戚戚。他们跟了宁湖衣千万年,从未看破过他。晓得仆人身负大功德、大造化,连天道都没法框束于他,却恰好执念一人郁结成魔。说他被心魔蒙了眼,偶然候复苏如常,说他明智尚存,却又偏执得让人猝不及防。作为主子的他们无从置喙,连寒朔师祖多嘴了几句都差点丢了性命,只私心但愿仆人这一世能得偿所求,别再节外生枝了。
顾少白连连点头。固然比刮风骚勾人的男主差得远了去,就和宁湖衣的长相也有些间隔,不过想到纸人,他的确对劲极了!恐怕一个不对惹宁湖衣不快,收了神通让他顶着纸人的尊容出去,估摸活不到返来就要被村人烧了祭祖。
“这……如何回事?”顾少白晃了晃脑袋,确认镜中的倒影确切是他,手脚身躯也都变成了凡人的模样,谨慎翼翼地靠近前摸了摸脸,还是如先前普通粗糙的触感,且看了没多久,眼睛一花,又变成了纸人的模样。
宁湖衣也奇特:“不是你要出去逛逛?”
许是修行多年的原因,宁湖衣吐息安稳凉薄,似有若无,很难让人发觉,是以直到这会儿顾少白才发明两人靠得极近,宁湖衣垂眸敛目,循着他的眉眼一寸一寸看畴昔,那眼神过分挚然,仿佛印进眸中的并不是甚么好笑的纸人,而是深藏多年珍而重之的宝贝,涓滴不忍错开一眼,让人没出处地心跳如鼓。
他是传闻过月圆之夜阴气大盛,可那是闹鬼的前兆,跟现下的状况半点搭不上边。难不成另有玄机?却听宁湖衣道:“皇历上说本日宜出行。”
顾少白闭着眼睛任宁湖衣侍弄。先是浆糊,后是笔墨,黏湿的触感缓缓从脸上滑过,像有人伸着舌头在舔他,痒得不可却不敢动,恐怕把本来就不如何的脸弄得更糟。
“如何,不出去?”宁湖衣问。
便如现在,才觉出顾少白有要皱眉的前兆,宁湖衣松了手,脚下退开一步,悄悄拍了拍顾少白的面庞,也不知是打趣还是真的惭愧,淡淡道:“技术不佳,担待了。”
立在一旁的妙心妙音见着这一幕,冷静互看一眼。真是一张极其浅显的脸,搁谁身上都非常普通,可摆在少白公子身上就不普通了。制作肉身考量修为深浅,障眼法这么浅近的神通天然用不着。本觉得仆人该拟着少白公子的模样替他窜改了,却和畴昔千千万万的傀儡肉身普通,或是表面神似,或是背影相像,就仿佛只是存个念想普通,从未曾真正复制出和本尊一模一样的躯壳,而这回,是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