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清楚是看破了。宝钗细心一想之下,却也恍然。金钏儿身后,她亲娘以女儿的性命能卖五十两银子为乐,毫无半点悲戚之心,母女情分可见一斑。更何况,如果金钏儿的父母果然疼她,又如何会在金钏儿被撵回家后冷嘲热讽,逼得她万念俱灰,一死了之呢。
莺儿的委曲宝钗天然晓得,不过这个时候却不好非常计算这个。要晓得,这里头可有一条无辜性命呢。
想那金钏儿本来是很有面子的大丫头,一月拿一两银子的月钱,身份职位虽不如鸳鸯等人,不过也不差甚么,这般被王夫人毫不包涵撵回家中,一下子从天到地,受别人嘲笑,受家人叱骂,自是平常之事。金钏儿常日里顺风顺水,受尽追捧,那里受得了这个?
实在想救金钏儿的性命倒也轻易。她此时方才丢了脸面,被撵回家中,遭家人抱怨、外人挖苦,心机落差太大,乃至于想不开。她和她的家人都清楚,被王夫人撵出来,脸面全无不说,今后前程皆成泡影,将来再大些,也没有内里配人家的面子,最多不过配了家生子的小厮。只是那些小厮哪个不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人,以金钏儿的落魄,世人皆知她一辈子难以咸鱼翻身,还不往死里作践?故而金钏儿挑选投井,一死了之,当然令人扼腕,却也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无法之举。
这般言语天然极不铛铛。如果宝钗和黛玉悄悄敌对,这番说辞的确有用心挑事之嫌。但是此情此景,连雪雁、莺儿也晓得那是黛玉的真情透露,谁也不感觉她这番说辞有甚么不当,只是忍不住心生顾恤,又眼巴盼望着宝钗,但愿她不至于再说出甚么过激的话来。
莺儿随宝钗回到家中,她一起浮想连翩,欲要同宝钗说黛玉之事,观宝钗神情,又不敢说,尽管心中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好轻易宝钗进了屋子,向她叮咛了一句话,她却愣住了:“女人,此时命我去寻金钏儿,究竟是何企图?她畴前在姨太太身边,仗着有几分脸面,可向来没对我有好神采。”
毕竟,将来的嫡妻和一个被撵出去的丫环争竞甚么?装漂亮过分决计,如果稍稍显出一点存眷来,倒是有善妒的怀疑,何必赶这趟浑水?
宿世的时候金钏儿一时想不开,方才被撵了没几日,就投井死了。王夫人这才悔怨起来,多多赏了金钏儿的娘五十两银子,又赏了衣服。金钏儿的娘策画着贾家端庄的姨娘家里人死了,不过赏二十两银子,现在金钏儿一条性命竟然赏了五十两,恰是大大的合算,因而千恩万谢、千肯万肯地告结束此事。宝钗碍于情面,明面上以些难以自圆其说的美意谎话开解王夫人,又不怕忌讳亲身取了客岁新做的衣裳装裹金钏儿,私心却非常金钏儿叹惋。
宝钗和黛玉却站在原地,神采俱是欠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