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偶然,听者故意,宝钗当即焦心起来。小红只说这夏家的女人出落得花朵似的,最最和顺和顺,她却晓得此人就是夏金桂。宿世里薛阿姨打量着吃绝户财,急着筹措这桩婚事,成果却娶了个搅家精进门。一来薛蟠不争气,连夏金桂身边的丫环宝蟾也敢沾惹,二来夏金桂有默算计,将全部薛家搞得乌烟瘴气,绝户财没吃上不说,夏金桂每日里嗜爱鸭脑等物,将好好的鸭肉肆意华侈,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薛阿姨人年纪大了,最是吝啬不过,夏金桂这般糟蹋东西,她便心疼起来。婆媳两个常有吵嘴。宝钗在时,还能从旁助着母亲,弹压一二,厥后宝钗嫁了人,薛产业中夏金桂独大,薛阿姨悔之晚矣,常堕泪说当初是胡涂猪油蒙了心,才娶了这么个搅家精返来。
宝钗急着说道:“这桩婚事有诸多蹊跷之处,千万使不得!你们肯听我的话也好,不听我的话也罢,总之来日如果悔怨时,便是鞭长莫及了!”
这等深宅贵妇是最眼高于顶的,若非慧娘小小年纪就得了翰林院一班学士追捧,王夫人又如何会在请她进大观园的时候亲身做主写了帖子,贾母又怎会在去栊翠庵品茶之时有说有笑。她们尚要高看妙玉一眼,想不到妙玉这么个脾气孤介、不应时宜的人却俄然提出要插手宝钗的酒宴,不免震惊万分。
姚静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晓得你晓得,可其别人不晓得你晓得。纵使其别人晓得你晓得,你晓得的事情也一定会产生。再者,就算产生了,将来你也一定不能挽救。”
又过了几日,贾母那边遣了鸳鸯,王熙凤那边遣了平儿,两个大丫环连袂而行,亲身送了前次凑分子的银子来,当着姚静的面点了一遍。姚静怕宝钗不安闲,就命小丫环捧着那银子来见宝钗,向她言道:“她们肯凑这些银子,必是看在你的面上,你莫要多心……”
谁知方才走出去,便见小红悄悄走上来报说:“方才刺探得动静,本来太太这般急着将我们家女人嫁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夺我们家女人的嫁奁。薛大爷指着这嫁奁做聘礼呢。太太晓得我们家的下人多是方向女人的,就不敢张扬,只是悄悄请了王家帮手说合,把我们都当死人乱来呢。事情都快成了,我这才收到风声。”一边说时,一边顿脚感喟,对于薛蟠要结婚的事情被瞒了这么久,非常不安,过意不去。
孙穆在一旁笑道:“你们两个打甚么哑谜?这晓得不晓得的,听着人好生沉闷。”
宝钗却摆了摆手,向她言道:“老太太和王夫人也就罢了。她们箱子里的银子堆成小山,不过白拿几个出来做情,我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些个丫环们的,她们赚银子不易,既收了她们的银子,就要承担叛逆务来,将来拉她们一把。这其间各种,你究竟晓得多少?可想好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