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拿你平素学的端方看,这娇杏丫环当然是失了端庄,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丫环,天然也不大懂这些端方。本来这也不算甚么大事。就这么过了好几年,那户人家俄然式微了。小丫环就跟着夫人,每日里做些针线度日。岂料俄然有一天,衙门里很多公差到门前说要认亲,本来先前说的那穷墨客,竟然当上大官了。因说当年娇杏在花圃子里看了他那一眼,是成心于他,就讨了那娇杏做二房。一年后她生了儿子,大房恰好又抱病死了,她就成了诰命夫人。你说说,这可不是嫁得巧,嫁得好?”
宝钗心内里打了一个突,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倒是来的不巧了。”说话间,一行人早进了正屋,分宾主坐定,刘姥姥就要去叫狗儿,王刘氏却点头道:“去孙孀妇家里头了。”面色有几分凄然,一招手,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从屋背面钻出来,怯生生走到王刘氏身后站定。
刘姥姥连声说“托福”,引着宝钗进了大门,劈面好大一个院子,种着枣树和杏树,几个村妇装束的女子正在院子里浆洗棉衣。
宝钗听它如此埋汰本身父亲,心中大是不乐,道:“这竟是你求人办事的礼数?常言道,死者为大,纵使我父亲有甚么欠考虑的,也不该如此说。更何况我父亲一心看重我,我自幼便如男人般读书习字,又特特延请了从宫里出来的孙嬷嬷教端方,若说这还不是至心疼,这世上竟无至心二字了!”
刘姥姥低头想了一想,笑道:“这却也不难。家里头有现成的屏风,女人就在屏风背面说话,也就不打紧了。”一面说着,一面往东配房里看了看,道:“姚先平生常就在这屋里读誊写字,不常出门的,今个倒是不巧了。”
宝钗心中颇不觉得然,只是不好分辩,含混以对,允了来日去探听姚先生来源,眼看夜已深沉,方唤了茜雪莺儿两个,清算着歇下了,因想起秦氏妙龄之年早夭,猜想铁槛寺中必定凄风苦雨,不觉感喟了一回。
宝钗尽管细细咀嚼它话里的意义,起先并偶然答话,听到它说“女人一辈子须得嫁个好人家”,禁不住说道:“那倒也一定呢。依我说,女儿家还是要学一技傍身,本身立得起来才好。如果甚么都不会,纵使嫁到了那善心的好人家,也不免被人看不起呢。如果样样都懂,哪怕一辈子不嫁人,还是可凭了本身度日,还是是上等之人。”
宝钗闻言就不说话。实在她也感觉香菱言语里对姚先生非常敬慕,但女儿家的名声要紧,她为给香菱留身份的原因,天然不肯往这上头想。再者毕竟只是对有才有德的先生的佩服敬慕,不必然是男女私交,何必一口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