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夫人佯怒道:“先头才说了,明天我不要听一言半句外头的事情。你们兄弟或仕进或治学,问我有甚么用?你尽管同你兄弟说去。只是说到黄肃,你忘了现在英哥儿乃是拜他做的教员?你让做教员的去了扬州,做弟子的莫非能不叫跟从了去?我才得了回小子几日的阿谀,才不要放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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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昊道:“这还未完。章表弟又说,曾在栖霞寺里碰到一个老学究,见人就说‘能行《论语》一句,便是贤人’。便教了同窗凑上去说:‘我今虽只二十,五岁读书,已身材力行《论语》中三句一十五载,怎还未成圣?可见老先生说的不对。’人忙问是哪三句。答复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狐貉之厚以居。’——说得我们一时掌不住,几乎都笑岔了气。”
一时各院里通报,人都到章太夫人的上房。女眷们与林如海略见一见就都避到后厢。章太夫人便道:“可贵本日齐备,你们也都别家去了,就留在这儿陪老婆子吃晚餐。幸哥儿,请林表弟到内里屋里吃酒,你兄弟几个都陪着。象小子,你跟你的兄弟们在中间服侍,与你们老子叔伯斟酒倒茶。”末端又向章回笑道,“回小子,姑祖母只派给你一件事,看好了你家先生。我瞅着他现在脸上就有几分红,待会儿定不准胡吃海喝。”
这边章回、黄象,并黄平之子黄昊、黄旻,黄年之子黄晟,五个平辈兄弟早另开了一席,安闲谈笑作耍。听黄肃唤,章回忙执壶过来,却不即斟酒,看着黄肃面若酡红,笑说道:“先生醉了。”又看林如海,见他清癯面孔面色不非常红,眼底却有些青白,道,“林伯父也饮了很多,再饮怕有不美。”
听到黄昊这般说,世人更加大笑。就连屏风障子内也有俏语娇声、细细的嬉笑传来,显是章太夫人等得人传话,也都忍俊不由,笑出声来。
说话间,外间厅堂中席面都已齐备。太夫人道:“把屏风障子换了那架黄花梨云斑斓隔断的来。虽说男女分歧席,到底一家人。媳妇、丫头们也要听听爷儿们的言语辞吐,多少开些眼界,知些好歹。”下人们忙换过了。
章太夫人见林如海低头吃茶,方转向宗子黄幸笑道:“本日你们兄弟倒巧。只是既然到家,先说好,衙门里头公事且十足收起。教我多听了一句,我可要不依的。”
林如海笑道:“书院门生,公然风趣。如此解读《论语》,真要叫老先活力厥。但是佛家说一念成佛,学人以一言成圣,也算不得甚么大谬。如何起心玩弄去?不免有失君子刻薄之风。”又问,“经义万千,汝觉得可有一言而受用毕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