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夫性命取了白天所记两人会商言语的册子来与黄幸,说道:“你也看看罢。好的坏的,都在这里,可该是时候把族学里头的事情头脑筋脑地都细心问讯一遍了。老二一身文人气,闲散疏放惯的,有些东西到底不可。”
林如海笑道:“晏殊密意赡丽,少年人能得其一二分娴雅就不轻易。倘公然学到真精华形貌,莫非不是他的天赋赋气?”
章回闻言疑道:“不晓得。他来做甚么?”一边起家出舱看。这时骡车已到了岸前石阶,谢楷从车上跳下,顺手从腰上抹一只荷包丢给赶车的车夫,便昂首冲这边船家叫道:“先莫解绳,放舢板过来!等我上去再开船!”一边说,一边已经撩了长袍,一副船家行动稍慢就要自家跳上来的架式。
黄幸看了册子,忙道:“母亲用心,儿子都晓得了。就寻个时候与二弟说。”母子两个又说了一通话,然后才各自回屋歇下不提。
章太夫人先不答,眼睛把林如海上高低下看一遍,这才渐渐笑道:“我平时也不常问他们小人儿家这些。只是听他伯父讲,在历家名家人物里头,他对同叔很有些偏疼,和过好几首《浣溪沙》、《鹊踏枝》。不过,到底才十几岁人,间隔大晏风韵,差了不是一步两步。”
进宝忙一闪躲到章回身后,探头说:“可当不得谢相公的礼。且我不是阿付,也不晓得如何服侍。”
却说第二日章回晨起,与太夫人问安并用早餐后,便请了一间净室,亲身扫案焚香,又换衣沐浴,先沉心静气研了一大缸墨,而后另取一只小砚,重新研了墨汁做誊写之用。落笔前,又冷静念诵了两边《心经》,这才慎重下笔,倒是誊写的《法华经》,《如来寿量品》一卷。
进宝吐舌,一溜烟出去,跟船家小子蹲一处看开船。一昂首,俄然岸上一阵乱,人向摆布让开一条道,随后一辆骡车直冲过来。进宝认得人形,仓猝叫道:“哎呀相公快看!那来的可不是谢相公?这是来送行的么?”
章太夫人笑道:“你不晓得他,笔墨方面并不善于。层次清楚还罢了,只是通篇的‘有骨头没肉’。倘有三分文采,九成九是他回表哥帮手润色。他父亲常与我谈笑,说平白浅近与枯瘦寡味,他兄弟两人文章便是最好注脚——虽并不至于此,到底也叫人头痛。”
船家忙用眼睛看章回。章转意知有事,因而向那姓水的船家点点头,说:“接了他来。”船家这才放了舢板,谢楷悄悄巧巧两步上了船来,一扭身就往船舱里钻,口里连说:“开船!开船!”
作者有话要说: 林如海建议黄象读一些汪藻的诗文。汪藻,是两宋之间的四六大师。
谢楷道:“向长辈拜见施礼,怎好带那些童仆?我教他们都在家里。”转向一旁进宝,道:“这一起上少不得倒要偏劳你,这里我先行个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