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不由得笑道:“看罢,公然是我说的,小子后生不晓得天高地厚,一不留意就说出要命的话来。亏是在自家,若到别人面前嚷出来,真获咎了人也不晓得。你只瞥见他单活着祖朝时候鼎盛,却不想当初若不是一等一的人家,怎就能与章家早订婚姻;而背面便是从朝堂渐退渐离,也是世代官宦,一方缙绅,如何敢说‘不显’两个字?就你是宰相公子,家门里头正烈火烹油的畅旺,也少不得要怪一句浮滑。”
顾冲喝一口茶,然后才正色道:“这延陵章氏,或该称兰陵章氏,原是鲁南处所缙绅。永嘉乱时,淮阴令萧整率族南迁,在常州侨置兰陵郡县;章氏随萧氏南渡,因而有这南兰陵的章氏一脉。向来以诗书传家,隋唐时便稀有人落第;宋朝科举大盛,三百年间常州府共登进士七百七十,而章姓者二十五,皆是他同宗一族。李郑虽只传了三代,章氏却连出两位传胪。及至我朝,首倡文教、大开科举,章家一门亦得当时,每代皆有登第。至文昭公,则不但是他这一支,也是章氏一门科举上鼎盛之事。而章氏典范之学,则是从西汉萧望之那一派来的,《诗》、《书》、《论语》研讨最深。文昭公又从黄无溪那边,得蕲州黄氏学问正统,现在一族皆从因而;治学既专深,又广授弟子,且多有所得,凡读书知文之人,无不肯与章家来往,故而名声愈大――也是以上他家虽几代以来都未曾真正退隐,也总爱以墨客散人自居,门楣到底不凡;便是与他联婚攀亲的几家,也是各个的非同平常。你此番向章府门上拜寿,也当服膺我所言,切勿有半句说错一步行差,不然贻笑于众来宾、难堪下不来台面事小,伤及了金陵谢、顾两家名声,招惹出老太爷脾气事情便大了。”
顾冲点头,叹道:“是有些无知,不过这也不能全赖你。也就如你舅母所说,我们这等人家,到底也与别人分歧。你外祖父家且不说,光是你金陵谢氏一脉,自魏晋长盛至今,真正的公卿流派、簪缨世家。你祖、父、伯、叔皆赐爵列朝,入则执掌枢要,外则镇守处所;便内宅中妇人,也无一不有封诰。就旁人,等闲又有谁能叫你低得下头,弯得下腰交友去?凡是有个真正入眼的,反倒不在乎别人出身,只瞥见小我风致了。那章回想来也差未几。在你跟前并不特地暴露来源,想来多少也是成心的。”
谢楷听了,不由悄悄吃惊。他既晓得章回出自文昭公一脉,家世便即不凡。但听顾冲这话,章氏联络姻亲中另有很多贵重之人,此次为章回父亲贺寿也到常州,不然顾冲并不这般特地叮咛。内心想着,口里尽管应了,一边屏气凝神,听他接下来细说章氏族亲。
嗯,没错,她是林如海的远亲外婆。以是在林如海面前,她是灰常有话语权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