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回过甚去，李一旺的眼睛还瞄在疆场上。他说：“如果今后有人跟你问起我，你就奉告他，我是个合格的兵。”

皮胡跳了出去，奔向倒下的田强。但是他还没有跑到田强身边，日军的一颗枪弹打中了田强身下鼓囊囊的手榴弹束。爆炸在刹时产生，一团火花从田强身下绽放，短短的一秒钟时候就分散成了庞大的火球。叶荣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每一副画面都深深印进他眼底。田强被气浪掀到了天上，这个一米九几的强健的东北男人就像一张纸片一样在半空中飘零，直到赶上来的火舌将他吞灭，将他撕成碎片。最后的刹时，皮胡没有趴下，也没有躲闪，他一往无前地向田强奔去。他的背影是萧洒的，是恐惧的。或许是他想要以身躯为火线的战友们挡去爆炸的打击，或许是他已经忘怀了甚么是灭亡。

田强用衣服包了十几个手榴弹，正要爬出战壕，皮胡一把将他扯了返来，从他手里掠取鼓鼓囊囊的一包手榴弹：“我去！”

顾修戈还是用那副超然于世外的神采瞪着他：“撤？”

被迫参军几个月的时候，叶荣秋已经打过大大小小十几场仗了。实在每一次兵戈，看着身边的同侪乃至是劈面的仇敌在枪林弹雨中死去，他都会感觉，这必然是别人生中打得最惨烈的一场仗了，这辈子大抵都不会再有比这更惨烈的场面了。但是紧接着的下一次疆场，又会革新他这个认知。

黑狗叫道：“李连长。”

田强倒下去了。

而这一场仗，叶荣秋亦感觉，这或许是他打过的最惨烈的一场仗了。乃至于在很多年后他回想起来，亦感觉寒彻唇齿，不肯再提。

田强爬出战壕，向坦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