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神采微变,终究却咬着牙恨声道:“你要我如何?”
郗道茂知她不解,她浑然不在乎地勾唇含笑,玉指往天涯遥遥一点,“你看。”
岂料出城未走十里,天气方是透亮之际,林中苍翠柏树成阵,蓊郁连翩,官道之上有马蹄惊飞,哒哒孔殷,重声鼓点。王献之挥手命令世人止步,不过一刻钟,蓦地地一道身影骑马窜出,恰是一白衣男人,那男人气度森冷,但又崇高不成攀附,王献之俊雅的面色现出几分惊奇。
王献之说完,便起步拜别,此时曙色熹微,晨云叆叇,恰是五更天了,府门大院里统统的部曲都在焦心肠等着这一刻,直到王献之起家出门,亲信部曲王悦按剑仓促而来,待见着王献之身后白袍上一片猩红感化的血,大惊失容问道:“郎君何故如此?”
老仆热泪盈眶地安慰:“夫人何必做到如此境地?明知七郎不喜的,你如许会逼走他的!”
王献之眉心一凝,直觉上蓦地升起三丈发急,他却还是故作平静地说道:“郎君这是何意?”
长江岸头树木葱茂,浩浩然的东流水,气势吞吐日月。郗道茂弃马从舟,上了一艘大船。川上的号子激风遏云,雄浑宏亮,唱得日头水色两昏,绝壁峭壁之上,有猿猴攀附,几次回顾,姿势风趣。
女仆听得一愣。
王夫人神采大变!
王献之前脚方出了城门,他身子受了晚间的寒气,加上生来体弱,风寒入侵,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腿脚又不大稳便,却硬要骑着马,叫几日前负了伤的一个旧部坐在车里。
白秀隽在王献之跟前勒马而定,“吁——”枣红马灵巧地不再动了,白秀隽对着王献之抱拳道:“中间但是琅琊王七?”
束发是妇人该当梳的,便是下堂妇也不能再梳回小姑的发型。
白秀隽见他要走,便又伸手一拦,声音明朗:“王郎不必去了!”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
王夫人以檀木杖击打他的背,击得那玉白长衣上血痕斑斑,王献之咬牙死撑,一声不吭。
“好个不悔!”王夫人声音骤提,厉色疾言:“你王献之离了琅琊王氏,算的了甚么?便是贩夫走狗也身得一技之长,你王献之除却在家属里丹青执笔,你还会甚么?”
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王献之惊诧得瞳孔舒展,便是他身后的那些部曲主子,也跟着讷讷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之间,唯有王献之咬唇问道:“你安晓得?”
这的确是太荒唐了!
这天然是大话,胡说一气!
最后,王夫人苦恨地闭了闭眼,无法道了声:“好吧。”既然王献之如此对峙,她也是没法,对于这偌大的王氏一族,可仰仗依靠的却不过王献之寥寥几人罢了,他是琅琊王氏的主心骨,是不出鞘便寒惊天下的锋刃,现在千万不能等闲折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