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模样是这里的常客,刚上马车便有店小二眼尖地跑过来,手脚极利落地从黎青手中接过马车,今后院安设去了。
不过终究出于某种贸易信誉的考虑,这一设法还是作罢了。
又极擅当场取材,不管是那春花秋实,还是那平常肉食生果,总能因时、因材制宜,还能别出机杼,翻出花腔来,实是令人耳目一新。
这会儿偏又做出一副奸商模样,可那双笑意流转的眼眸里倒是星星点点的嘲弄意味,直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话到一半,他见少年这才稍有兴趣地望过来,忙接着道:“这所谓的奇特之处起首便是茶,非取自浅显茶叶,而是采撷那春日海棠花瓣萃取以成汁,再续之以夏季藕花晨露、春季青叶甘露泡制而成,滤掉那前三遍新茶浓香,方得此素净清气,百饮而不厌。”
如此答复倒是叫青年很有些讶然,他抬眸见少年神采当真,并无打趣之意,更觉纳罕,可再一想到少年那般才高于世却恰好连驭马也不会,心底不知怎地,却生出一股高兴之意。
更何况青年虽有点文绉绉的,可几日来常常邀他所品之菜肴,所赏玩之名胜倒是愈发对得上他的口味。
打发走了店小二,肖彧便引着少年驾轻就熟地往那店里走,只见内里公然清幽高雅,更有些奇的是如此名楼,眼下大堂以内的客人却寥寥无几,只要两侧和中间北里里调琴而坐的琴师。
青年微微一怔,眼眸在渐深夜色下缓缓流淌着水色光彩,低低笑道:“孟大夫可否陪鄙人一同骑马缓行,缓缓安步归去?”
孟珩斜睨他一眼,心下略略有了些许猜想,便按下这茬不提,只自顾提起一旁茶壶,自斟了半盏茶,慢悠悠地啜饮了几口,只觉口内暗香四溢,又分歧于平常的浓烈茶香,便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好茶。”
青年身边恰是两匹并立的高头大马,被黎青服服帖帖地牵着。
这一点,他是比较对劲的。
肖彧叫黎青给了点碎银子作打赏,那店小二也只是惶恐恭敬地收下,并无半点高兴得意之色。
罗云恭谨地答了个“是”,却见少年薄唇微勾,笑意中似有不屑,回身便要钻进车厢内,忙又道:“孟大夫且慢。”
肖彧这才笑意油但是生,也亲身脱手自斟了半盏茶,道:“孟大夫可知崇光阁‘崇光’二字的渊源?”
很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之感。
孟珩面无神采地接过银票,只打眼一扫,便随便放入一旁几案上的木匣内,连盖也不盖,便斜他一眼,凉凉道:“担忧还是要有的,中间脱手如此豪阔,就不怕我冒充承诺,回身就携款叛逃,跑到一偏僻之地隐姓埋名,清闲安闲去了?”
肖彧邀少年前来的,便是这么一个处所。
肖彧却并未着恼,只飒然一笑道:“孟大夫高看我了,鄙人虽挂了个皇子的名头,却竟是与布衣无异,又何来的日理万机?常常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之时,便也只能遍寻京中赏乐玩耍之地,聊解闲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