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点头算是附和，荀彧接道：“可惜天意难测。”继而又对夏侯惇道：“若郭贡举兵来攻，倾全城兵力，将军能有多少胜算？”

彼时，夏侯惇还未曾有厥后的各种思考，他只是在内心揣摩着，如许一小我，如果不是本身人该是多么可骇。杵在原地兀自摇了点头，他也哈腰进到了军帐内。

很多年后，在一次魏王的家宴上，夏侯惇与曹操闲谈时提到了那些故交旧事，从开端的讨伐董卓，迎奉汉帝到宛城惨败，官渡灭袁，同一北方再到厥后的赤壁恶梦，大败张鲁，濡须退吴，最后是现在的雄踞半壁江山，荣宠无穷。

在城楼下还没来得及措置的叛将尸首边找到荀彧，夏侯惇见他眉头紧蹙，忙挥手遣人去清算了现场，而后上前道：“荀司马还是少看这些吧，免得污了您的眼。”

“甚好。”昂首看了眼被风刮得乱动的帐帘，程昱重新将视野投回沙盘，“雨天对攻城倒霉，彻夜应当能相安无事。”

想来也是不免，几日前，身为东郡太守的夏侯惇收到荀彧的急召后便带领手上马不断蹄地赶赴鄄城。披星戴月地进了城，就传闻曹操雄师出征，留守城中为数未几的兵将中另有几十人里通内奸，诡计背叛吕布。夏侯惇何许人也？那是跟曹操从小穿一条裤子摸爬滚打，厥后一同在疆场上壁立千仞的兄弟、懦夫，杀伐定夺起来连眼都不消眨。因而，他当即命令拘系了心胸不轨之人，当场正法，以示军威，这才有了方才行刑的一番图景。

微醉的曹操一个一个数着活在这些事里的人，典韦、张绣、吕布、郭嘉、袁绍、周瑜、刘备……很多人被提起，几近没有遗漏。年老的魏王就那样端着酒樽回想着，再缓缓地讲出来，铁马峥嵘，悲欢聚散，尽付评说。然后，故事讲完了，听的人、讲的人都醉了、累了，曹操终究肯说出阿谁被决计略去的名字——

“是啊，都是故事了。”放下酒樽，曹操撑住头，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叫他们都散了吧。”

“还没有。”望动手持火把，奔驰而来的标兵，荀彧收回身子，长叹一声，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夜枭凄怨的嘶鸣异化在闷湿的风中自暮云深处传来，为鄄城现在遍及杀意的氛围更添凝重。站在矗立的城楼上，荀彧悄悄望着城下的手起刀落，脸上竟不见一丝波澜。弹指之间，数十员叛将的人头纷繁落地，新奇的血液尽数浇注给了泥土。

“文若。”含糊的一声，如同压回喉头的感喟，曹操沉吟很久，没有下文。

几声炸雷过后，雨点打在地上的声音接踵而至，噼噼啪啪，煞是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