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着马车越驶越近,阿多尼斯敏捷将之前就想好的那套说辞清算出来,用谦虚做盔甲,用崇拜做头盔,却用心不去安抚六神无主的花草们,也不去用和顺的浅笑去治愈蕉萃,任由它们被忧愁冲刷,好尝尝他克日被迫层次的愁思。
不知跑了多久,那哼哼哧哧地用鼻子吸着的粗气,转眼间便化作白雾被轻视地喷了出来,小辫般的鬃毛叫滚烫的汗水浸湿,沉甸甸地跟着奔驰的行动拍击在粗硕的颈上,滑下丘陵般起伏的宽广胸膛,路过健壮肌肉,拖出道道曳痕。
肥嘟嘟的猫头鹰眨巴着萤蓝色的眸子子,翅膀利索地扑扇着,一下便飞到了至高的枝桠尖顶。它看了第一眼,便见无岸无边的绿海里呈现了一个恍惚的黑疙瘩,与周遭格格不入。
它们风驰电掣,法度却又稳定得不成思议,像是颠末最紧密的计算般,每次的落下间存在的偏差仅是毫厘。
“……”
只是这欲望必定得不到满足。低俯的它还将来得及将姣美温雅的植物神的面庞看个细心,煞风景的地动声便轰轰响起。
阿多尼斯睡得颇沉,一时半会倒没被惊醒,不过刚才受了惊吓的不但是妄图偷香窃玉的晚风,另有一帮做贼心虚的虎伥们。它们怀着几分没能得逞的恼羞成怒,叫那目力超群的猫头鹰飞去高处了望,好晓得那搅局的可爱祸首,到底长了副多叫它们深恶痛绝的模样。
哪怕感受不到锋锐的杀意,植物神的反应也极其迅敏,在长久得能够忽视不计的茫然后,为遁藏这莫名其妙的攻击,他的本能行动比吼怒的风儿还快,抵地的那条腿一下蹬踩,同时膝盖突然发力,苗条柔韧的身躯顺势往侧面飞弹而去,刹时就被故意相帮的富强林叶所掩却。
再当真瞅瞅,又辨认出是四匹神骏不凡的黑马,会聚成一团腾飞的玄色烈焰,同心拉着一部通体乌黑的马车。
见他入眠,四周的生灵都自发地驰驱相告,让那正筹算引吭高歌的猫头鹰忙不迭地住了嘴,爱夸耀的菲罗奥拉也善解人意地将美好的歌喉暂藏,畏畏缩缩的夏虫不再抽泣哭泣,杨柳劝住了要与它一起唦唦起舞的轻风,哪怕再想扳谈,也只禁止地偶尔窃保私语。
神力透支,又心胸忧愁的阿多尼斯本只是倚着一棵重生的龙血树,筹办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虑对策,可等他真闭上了眼,被压抑的浓浓倦意顿时就猖獗地伸展滋长起来,像有千钧巨石压在轻浮的眼皮上,又如同被逮捕者赐赉适口食品的饥饿囚徒,如铁的意志被绵绵崩溃,自甘沦为善于编织梦境的修普诺斯的俘虏,悄悄地歇宿于此。
在怀着近似的倾慕情素的植物们屏住呼吸的默许下,它轻柔地扒开垂落的顺滑发丝,带着一丝没法赏识腐败澄彻的黑眸的遗憾,让那洁白如朗朗皓月、乌黑似翻卷浪花,柔嫩如新冒嫩芽的颊,叫人销心灼髓的绝伦表面,和令人小醉微醺的匀净肌理,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