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入微愣,停下了脚步,问:“你这是……在等我吗?”
一起奔徙于皑皑荒漠,跋涉过雪夜与寒冬,莲沼明音终究站在了西海边。
她总算明白了,莲入法师并非爱着天下人,而是谁都不爱,因此才显得公允非常。他先为人子,再为人弟,最后才为法师。他不爱这天下中任何一物,因此才情愿以僧侣之身上阵杀敌,宁肯在弑杀后高颂佛号,也要尽人子之务。
莲入法师瞧她一眼,放下经籍,说:“是有男女之爱。”
小摘赶着牛车,问莲入:“那女子是甚么人呀?”
“没有错呀。若你会除妖,我现在便不敢站在这儿了。”那女子说。
她或是用手指捻着经籍的一页,以那副动听的嗓音一一念出页上的笔迹;或是呈现在莲入的铜镜里,对着他无法的面孔,淡笑着梳理本身雪色的长发。
“……深著于五欲,如牦牛爱尾,以贪爱自蔽,盲瞑无所见。”莲入一手持着念珠,低声地念着。红色的四天玉滚过他苗条的手指,向下滑落。
啪嗒啪嗒的清脆细碎声响不断于耳,连绵颀长。玄色的、藐小的珠子,从断裂的红色丝线上坠下,滚落一地,在榻榻米上四散而开。
莲入法师无甚朋友,为数未几的朋友之一便是那位非洲晴明。晴明传闻莲入家里有一名绝代才子,便挥着折扇说好好好,正合适来一场绝代之恋,还说着“无数女子但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的酒吞”……竟然真的有女子要嫁给酒吞孺子?!
好久后,他对基实说:“我这便要走了。”
“那么,春季便会看到花了吧?待春季来了,便带我去看那棵树吧,稻松殿。”
他苗条的手指空荡荡地悬于空中,举着散了一半的数珠。红色的四天玉落在他白净的手背上,仿佛雪地里的一点红豆,缀着房线的蜻蜓结在风里一摇一晃。
“你很想要一个名字吗?殿。”莲入法师手持数珠,肃立在屋檐下。
明音问小摘:“你们法师,一贯都是这么无趣的呀?”
她停下脚步,朝着法师昂首望去。
小摘便笑说:“殿,您的俊美之名,竟然让妖也为之倾慕吗?”
“哗”的一声轻响,饰有金箔的杉木衵扇被缓缓展开,施以薄彩的扇面当空微抖而过,接过些许飘落的雪花。明音那层叠铺曳而开的袭色裙裾,沾着微融的雪,明丽鲜妍的光彩相互映托——紫村浓、生壁、百入茶、移菊,斑斓溢目。
莲入说:“是个妖物。”
小摘捧着怀里凉透心房的冰块,淡定地退了出去。
“倒也没甚么要事。”那女子扬唇一笑:“传闻你爱这天下世人……刚好,无人爱我。我便想来见一见莲入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