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九天哽咽。

九天咯咯地笑起来，圆溜溜的瞳人仿佛采撷自苍穹上最亮的两颗星，灿烂夺目，叫云冠忠舍不得眨眼。

003.

九天盘跚学步时，他不敢挪开一寸，两只长臂围着她，像金箍棒画出的避魔圈。

俄然，他展开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九天，三秒后，咧着嘴笑：“九天，你返来了？”

除夕夜，九天吊着两只小脚坐在长脚凳上，墨瞳长睫，面庞如同剥皮荔枝，劈面是哧哧发笑的云冠忠。她用勺舀碗里的饺子给他，带着一口糯糯的吴音：“爸爸，快吃，等下凉了喔。”

“九天！”

祖母过世之际，享年五十有四，我年满十二，而我的父亲仅7岁。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不甚端方，像鸡爪，写的皆是李太白那《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十二年前，云冠忠靠走街串巷卖冰棒为生，两毛钱一根。小孩们晓得他不会找零，常拿五毛去诓他，他看不是两毛，就挠挠头把冰棒免费送了出去，看到别人笑他便也乐呵。

陈嘉赶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哄他：“老忠，走，我陪你看《哪吒传奇》去。”

云冠忠低下头，双手无处安设，口中不竭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不风俗，昔日爱哭鼻子的小瘦子，看起来像酵母放多的东北大馒头，一晃眼，竟成了超脱瘦高的有担负的美少年。

云冠忠抱着孩子，走到他陈旧的桌前，他翻了翻泛旧的《唐诗三百首》，实在也就认得一首，最后念出了他最熟谙的那句：疑是银河落九天。九天，云九天，是他的女儿。

云冠忠还是是笑。九天说甚么，都是对的。

九天托腮，水汪汪的瞳人凝睇着他，如有沉思地问：“爸爸，为甚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你？”

“孩子叫甚么？”接生婆问。

他老是忍不住去黉舍看九天，偷偷躲在窗户底瞄她，偶然听人朗读课文，他也情不自禁吟唱起来，来来去去就会那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

小英是他在路边领回家的，是个长相端方的普通女人。她不肯奶孩子，也不肯抱孩子，在没人的时候跟他说想吃城北的卤味。他屁颠屁颠地跑去赊，返来的时候发明人去楼空，九天躺在床上哇哇大哭。

小英不见了，云氏藏在柜底的六百块钱也消逝了。

同年玄月的傍晚，云氏上街拽住他：“小英生了！”

云氏很忙，忙着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忙着挣钱保持生存，云冠忠就得担起照顾九天的全数任务。

九天安然站起，脸不红，音不颤，一瞬不瞬地与世人对视，言简意赅：“我爸。”她接着有规矩地说：“教员，我跟我爸说错了放学时候，我的失误，很抱愧。”

不管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