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谨慎翼翼地将目光里的一丝凛冽收敛得一干二净，对二娘子道：“你一心好学，阿娘自是欢畅还来不及，不过是担忧你的身子，你须得与阿娘在此包管，如果疲累切不成强撑，不然阿娘必不依的。”

每年秋风起时，荀府便大开赏菊宴，届时京师辐凑，佳宾盈门，宴上的一篓篓膏蟹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年年都要跑死几匹快马。

“啊呀看看卫家小娘子这乌油油的头发，我们十一娘也不知怎的，发色黄不说，还稀拉拉的总不见长……”——这个还是她亲娘。

“还是我去吧，”蒲桃正掀帘子从厅事里走出来，把胳膊上搭着的鹿皮递给阿杏，笑着道，“把这铺上，竹簟寒凉，莫将娘子冻着了。”

钟荟顿时食指大动，旋即又有些苦楚，甚么时候连隔夜羹汤也能叫她垂涎三尺了？

变作姜二娘后，钟荟终究得偿所愿地“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到世上绝无更美好的滋味，想来高山登仙也不过如此了：

“阿娘，既然阿姊见贤思齐，故意长进勤奋，那就让她与我一起读书罢，”三娘子抱着曾氏的胳膊，埋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好不好嘛，我也想同阿姊一起上学。”

“对！对！就是这句！三mm公然是饱读诗书，”钟荟赞叹着，脸上暴露七分钦羡三分落寞来，“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三mm那样出口成章就好了。”

蒲桃把最后一个镂银小盅放下，翻开嵌水晶珠的小盖，内里还嵌着个白瓷盅，“昨晚的七宝羹还剩了一盅，奴婢见您用得好，便也一起取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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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从南边运过来有些光阴了，奴婢见皮已有些发黑，便没有拿来，”蒲桃一边翻开食盒，将吃食一样样摆在案上，一边说道，“这些青枣倒还新奇。”

“你看那卫七娘，声容吐属多么端雅，何尝如你这般手脚不断似个猢狲……”

因而翌日按例去继母院里存候的时候，钟荟便让三娘子吃了一惊。

钟荟只在荀家尝到过这么肥腴的螃蟹——钟老太爷感觉暴殄天物有伤天和，以是钟家虽有“变一瓜为数十种，一菜为数十味”的巧厨子，却平空变不出肥螃蟹来。

钟荟把闲事敲定，又在继母屋里坐了会儿，东拉西扯地叙了些闲话，曾氏和钟荟各怀心机，都有些心不在焉，曾氏满腹猜疑，钟荟则在冥思苦想本日的晚膳该要些甚么点心，只要三娘子是至心实意的欢畅。

上辈子的钟十一娘没好好享用过闲暇工夫，凡是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就要死撑着爬起来挥毫泼墨，鼓琴读书，倒不是她有不时候刻砥砺揣摩本身的憬悟，实在是因了和卫七娘较量的原因。

那话是如何说的？“人生莫如闲”。钟荟重活一世算是对此深有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