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跟了文笙有大半年，仿佛晓得她这一去再难相见，萧萧一声悲鸣，静夜里传出很远，本来肃杀的街头顿时有些骚动。

文笙端方坐好，顾衡在她身后，握住了文笙的左手教她按弦取音：“七弦五音你爹爹当初都教过你，祖父再来教你几个简朴的指法，来，这是历，这是撮……”

顾衡手按琴弦，那琴收回“铮”的一响：“君孝畴前要教你操琴，你却非要跑去跟你十三叔学画画。可贵另有一点时候，祖父弹上一曲，你来听听，和我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

谁料顾氏族长顾衡脾气既臭又硬，爱名更胜惜命，田贲亲身登门为宗子求娶顾氏女，被顾老爷子迎脸泼了一杯热茶，顾氏尚未出嫁的女人当天便有三人他杀明志，田贲大怒，囚禁顾衡于顾家的禅寂阁，放言要叫他亲眼瞧着顾氏如何灭族。

谁都没想到这个出事时不在洛邑，幸运逃过一劫的顾文笙会在这个时候赶回家。

“做甚么的？”劈面传来一声喝问。

那世兄望着她垂垂远去的背影一时出了神，边上一人猎奇问道：“顾九少不是已经下在大牢里了？这又是哪一个顾九？”

“混闹。祖父这般年纪，哪用你小孩子挂记？”顾衡摇了点头。

文笙勉强笑了笑：“祖父住在这高阁上未免孤寂，笙儿返来与您做个伴。”

祖父本来保养得很好，她离家的时候，老爷子头发另有大半乌黑，不过半年未见，他竟是须发皆白，神情凄苦，表面战役常老者看上去没有甚么分歧。

文笙有些恍忽，顾衡一曲弹罢，昂首问她：“如何？”

顾文笙一起快马加鞭赶回了洛邑顾府。

是夜，禅寂阁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半个洛邑城。洛邑顾家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这工夫对方已借着火光看清楚了她的长相，此中一个面露惊诧：“……小九？”

文笙领命，她自幼耳濡目染，记性又好，对听过的琴曲总能大抵有个印象，顾衡现在正在弹的这一曲，她却向来都没有听过。

月前边关大将田贲俄然起兵，出其不料攻占了洛邑，改元称帝。自田贲节制了洛邑的那天起，受命前来顾府劝降的人一拨一拨就没有断过，洛邑顾氏是现当代上数得着的王谢望族，传家三百年，姻亲故旧遍及朝野，与那些名臣大儒个个扯得上干系，倘若顾氏降田，局势必然更乱。

“笙儿，你决定了……要陪着祖父？”顾衡目光中满含期盼。

文笙跪坐在祖父身后，回到顾家，到了这时候，她的心俄然安宁了下来。

老仆顾江分开好一会儿了，文笙耳音极好，听到了门别传来的纤细声响。她向前挪动了一下，靠到祖父身边，眼神晶亮：“祖父，笙儿这会儿如果学琴是不是太迟了？您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