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顾江像截枯木悄无声气守在门口，闻名誉来，眼睛一亮，低声向内禀告：“老爷，是九蜜斯。”

顾文笙一起快马加鞭赶回了洛邑顾府。

谁料顾氏族长顾衡脾气既臭又硬，爱名更胜惜命，田贲亲身登门为宗子求娶顾氏女，被顾老爷子迎脸泼了一杯热茶，顾氏尚未出嫁的女人当天便有三人他杀明志，田贲大怒，囚禁顾衡于顾家的禅寂阁，放言要叫他亲眼瞧着顾氏如何灭族。

文笙有些恍忽，顾衡一曲弹罢，昂首问她：“如何？”

谁都没想到这个出事时不在洛邑，幸运逃过一劫的顾文笙会在这个时候赶回家。

文笙勉强笑了笑：“祖父住在这高阁上未免孤寂，笙儿返来与您做个伴。”

文笙很受震惊，在她心目中，祖父是个不苟谈笑的老呆板，几位叔伯在外头不管多大名声，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也不敢出，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能听到他侃侃而谈。

“混闹。祖父这般年纪，哪用你小孩子挂记？”顾衡摇了点头。

到厥后，她几近记不清路上颠末端多少城郭，碰到了哪些人，只记得那一日六合暗淡，半空里如碎剪鹅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飞雪，连路途都看不甚清楚。

军士们手中的火把映红了整条长街，文笙没有去看那一张张神情各别的脸，到了街口飞身上马，丢下缰绳，悄悄在马背上拍了一记，叫它自行拜别。

文笙闻言点了点头：“多谢成全。”不再多说，紧紧身上的玄色大氅，快步往顾府而去。

这工夫对方已借着火光看清楚了她的长相，此中一个面露惊诧：“……小九？”

莫不是她要劝得顾老爷子同意，以她嫁入田家来化解这场灭族大劫？

那马跟了文笙有大半年，仿佛晓得她这一去再难相见，萧萧一声悲鸣，静夜里传出很远，本来肃杀的街头顿时有些骚动。

文笙跪坐在祖父身后，回到顾家，到了这时候，她的心俄然安宁了下来。

文笙未受禁止，进到了禅寂阁。

“笙儿，你决定了……要陪着祖父？”顾衡目光中满含期盼。

顾衡目含笑意，望了她一眼：“上善若水，一时受挫，却无孔不入百折不回，一时肮脏，不过停些时候便泥沙俱下规复澄彻，以是贤人把它喻为君子……”

文笙想了一想：“祖父所弹是……寒潭深水？”

文笙一起揪着的心弦这时候才轰然断裂，红了眼睛唤道：“祖父！”

文笙的目光穿过世人，落在长街绝顶，顾府的大门敞开着，入府台阶上蹭得到处都是混乱的泥水和足印。

文笙领命，她自幼耳濡目染，记性又好，对听过的琴曲总能大抵有个印象，顾衡现在正在弹的这一曲，她却向来都没有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