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沉默不语,四周人等天然不敢发作声音,只把视野紧紧逗留在他的脸上,试图从那波澜不惊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夜色乌黑,星月俱无,氛围中满盈着令人透不过气的堵塞感。夜风拂过,微小的烛火明灭不定,明示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气味。
刘据垂首坐着,右手握紧了很多年前表兄赠与他的剑。他有些悔怨,昔年表兄教他剑术的时候,向来未曾当真练习。
岁首孟春,万物始发,刑杀乃不祥之兆,故而兴汉百年,皆在秋冬之际履行极刑。然天子一怒,遑论天意,在正月就将公孙家属灭,此中包含卫皇后的长姊卫君孺。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朕的儿子!”
卫皇后育有三女一子,长女卫长公主早逝,离世已近二十年。现在,两位公主以祝诅天子的大逆罪名被正法,仅剩太子刘据一人。
乙丑,天子诏立季子弗陵为皇太子,时年八岁。
霍光当然记得别的那枚刻着“棠棣之花”的玉璜在那里,它在茂陵,在他的兄长状如祁连山的墓冢里。
天子回道:“君未谕前画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
他并不畏死,更不想背弃父亲,只是他的儿子如此年幼,乃至来不及取名,他如何忍心将他带走……
刘进思来想去,终是没法下定决计,只能交给刘据决定。
刘据执剑而起,寒声道:“只要霍光还记得别的那枚玉璜在那里,他定会搏命护住这个孩子的。”如果护不住,就是天意难违了。
未几时,他把婴儿递到侍卫长手里,待他谨慎地抱稳孩子,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从不离身的玉璜,塞进襁褓里。
而这,仅仅只是开端。
“不成能!不成能!据儿如何能够他杀!”
后元二年,仲春,天子行幸五柞宫。
至此,巫蛊大祸拉开帷幕。
喧闹的深夜里,有模糊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
年老的帝王游幸建章宫,某日惊见一名陌生男人带剑进入中华龙门。天子思疑此人来源不明,非同平常,便命人捕获。
地节二年,春,霍光病重。
建章宫中,痛失宗子的天子状若癫狂,他如何不晓得,太子的那番话与其说是说给霍光听的,不如说是说给他听的。
刘贺被废黜,霍光调集群臣共同议定皇位担当人,上奏皇太后曰:“孝武天子曾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俭仆,慈仁爱人,能够嗣孝昭天子后,阿谀祖宗庙,子万姓。臣昧死以闻!”
刘据的手死死地握住剑,他是大汉的皇太子,他能够向本身的君王和父亲认错,乃至认输,但是其别人,那是绝对不可的。
霍光颤抖动手,拿起从婴儿的襁褓里取出的玉璜,嘴唇微动,倒是没法言语。
“在你内心,我是不是永久也比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