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见此，便知天子是有话要说，不然，也不会特地召她入宫来。当下便不动声色地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知心肠递上话头：“阿爹何故感喟？”

濮阳歪歪头，卫秀的侧脸近在天涯，她的鼻尖几近能够碰到她光润的耳垂，她刚好也转过甚来，白净的脸上，五官并不深切，倒是各自清楚，眉宇温和，目光安好，淡然、平和、清风霁月，一派古之君子风仪，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萧德文晓得这便是送客，虽想再多问几句，可也不敢逼迫，只得对着阁房的门帘恭敬一拜，退了出去。

濮阳悄悄望向天子，便见他的神采，并不如他所说之语那般轻松。他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略加寂静后，俄然回过甚来，问道：“听闻德文克日，常去你府中？”

燕尔新婚，如胶似漆，分开开半日，都有如三秋。濮阳也想她，靠到卫秀的肩上，遗憾地叹道：“如果能一时一刻也不分离便好了。”

早在第一拨冬小麦成熟前，濮阳便入宫过一回了。旁人有事要禀，需写奏表，一层层往上递，濮阳不必，她空动手，便入宫面禀了。

濮阳看清卫秀所书，不由惊道：“哎呀！”

他灵敏地发觉到天子的窜改，既欢畅，又对劲，还唯恐本身会错了意，仓猝上公主府就教。他现下在公主府所受报酬好了很多，之前是待不了半个时候，目下勉强能坐半个时候了。

“那就教他。”卫秀道。早就在教了，不过是由暗变明。

天子便对劲了。

可惜，目下的景象，却不是如此安闲。

濮阳让她看得欢乐，又有些不美意义，便低声问道：“如何了？”

卫秀一笑，目光轻柔地看着她：“好过在萧德文部下讨糊口，平白受辱。”

她手中拿着一柄剑，萧德文来前，她正持剑赏玩。此剑名鱼肠，“逆理不顺，不成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相传此剑，恰是用以弑君杀父的刺客之剑。

“阿秀，如果我们输了……”濮阳低声道，宿世她孑然一身，无甚可惧，此生再输，怕是要扳连阿秀。

这等景象下，有一人却镇静得很，那便是萧德文。

濮阳脸颊微红，有些羞怯起来，又知天子美意，便也红着脸道：“儿晓得的。”她很敬阿秀，阿秀待她，也是很好的。

“哦……”卫秀恍然，“买下了吧。”

待周太医絮干脆叨地说罢了，天子吵嘴含笑：“我儿这下可放心了吧？”一面说，一面摆手，表示太医可退下了。

她早已胸有成竹，濮阳自不会再担忧甚么。只是，另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年，她宿世身故名灭，何尝不是冥冥当中自有必定。此生很多事都已不一样了，可濮阳常常想起她饮下毒酒的那夜，还是心不足悸，倘若这回再失利，便没有那么好的运道，重新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