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河之日, 桃溪水岸人对攒动，一众富户带着主子小厮, 扛着绳椅, 挑着食盒；平头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举家而动；女眷扶着侍婢，戴着幂篱，袖系香囊, 所过之处，微香渺渺；飘荡子骑马牵黄, 呼朋唤友, 小童挑了酒坛、下酒茶点；再有游侠豪杰、鸡鸣狗盗之徒隐在人群当中左顾右盼。

季蔚琇道：“纵是乱世，岂无饥馁？富者家累万贯，贫家捉衣见肘，乐者自乐，苦者仍旧自苦。”

再便是何家，何斗金活似一只斗鸡赢了的公鸡，恨不得将本身的尾羽遍示世人，弟弟何载文一面鄙弃兄长铜臭之味臭不成闻，一面又光荣家有资产，有幸陪在明府州府身侧，他状若君子端方，倒是自忖胜人一筹，袍袖当中的双手几握不住折扇。

州府颇感兴趣，细心问了，抚掌道：“后生有长计啊。”又笑，“倒是吉兆。”

何斗金本就与沈拓交好，自家的买卖哪会便宜别个，依上季蔚琇倒是不测之喜，连何父都将何斗金夸了又夸。何娘子因自家亲子他日宦海少不得金山银海铺路，收了脾气奉迎起何斗金来。

曹二还了船篙，笑道：“船家，你的船篙不好使。”

曹三在旁笑道：“侄媳不知，向来淹死怯懦，撑死胆小的，别家不敢做，你家敢做，先稳了三分。”

州府假惺惺又辞了辞，推委不过，整了衣冠绥带，亲手点了一炉暗香，接了祭文，昂身立于河边供桌前，以书文告诸方神灵。

曹沈氏听她说及此事，笑道：“家里另有板材要运呢，不愁没买卖。”

州府看他笑道：“明府侯门后辈，却忧百姓之忧，实是可贵，当得一方父母之官。”

桃溪鲜有大船，一世人簇拥船挤向了水岸边，有几报酬看得清楚，攀上了老树，水里停的那几艘船不消半晌便站满了人。

何栖内心策画着曹英等人的归期，如果本日能转，岂不是锦上添花的丧事。昨日问沈拓，沈拓只道：“顺风顺水，回得倒快，只不晓得送信人脚程快不快，也不知表兄他们何时抛绳开赴。”

季蔚琇见此状况，笑道：“沈都头去接了你家娘子，迎一下你家的船只。”

许氏轻声道：“夫君悄声些，先看祭礼，侄媳几人也去拜拜神，求个安然别扭。”

季蔚琇躬身谢上峰赞誉。

香案供桌一字在河岸排开, 主祭由官府主理, 摆布富户高门, 零散又有船户人家摆出香案果品。

船家气得笑：“是是是，我船与篙不是一道。”

曹三与曹大哈哈一笑：“侄媳这般年青，未曾凉了手脚，已是可贵。”这二人自晓得沈家的船队有季蔚琇的份，就把心放进肚子。行商走贩向来都是耳聪目明，借得了风，使得舵，闻得一点腥气，便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