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眨了眨眼，何栖的长睫几要贴他的脸上，她双眸一闪，长睫微动，面上微痒，那点痒意化作丝线，挠进内心。他道：“哪敢欺瞒娘子。”

何栖听闻事涉存亡，低声问道：“大郎可要买些纸马酒水祭拜。”

胖和尚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贤人虽不贤，太子却为万民忧愁。”

小僧感念昱王与太子之情，又得知桃溪有隐姓名医，因而投名保举于昱王，昱王访之心喜，将人接入禹京送入东宫。不知太子可曾感慨昱王密意垂泪榻间？

季蔚琇摁住沈拓，道：“都头失礼了。”

沈拓离寺时心中还是郁郁，接了何栖与卢娘子三人，又与季蔚明、季蔚琇暂别。

胖和尚愣了愣，笑道：“都头不知风太高塔，塔尖才闻得风动。”

施翎也游移，道：“门口撞见哥哥，喊也不该，我追去看看为着何事。”

何栖笑看他：“大郎更加不与明府生分，怎这般理所当然起来？”

性且无德，遑论礼节廉耻。军中缺粮草资费，掘墓倾寺，不敬六合鬼神。恰好这等贪狼贼子竟窃得天下，好笑可叹。”

胖和尚沉默半晌，苦笑道：“庙堂高远，江湖路遥，小僧竟无悲喜。”

胖和尚啜饮一口，茶香幽幽，可贵喧闹辰光，长叹一口气道：“当年贵爵成寇，隐姓埋名又无寓所，风云变迁沦为人间草芥，于天下势不过蜉蝣之力，哪动得姬家皇朝半分半毫，不过发间虮子。十多年前遽州水患，流民四起迁去各州各城，我们混迹此中，隐入桃溪。桃溪归属宜州，宜州水路枢要，富庶繁华之所，来往便当，多骚客风骚人物，向来为皇朝所重。

沈拓道：“法师说得通俗，我却不懂，我也听过一句：牵一发而动满身。法师隐在暗处，看耍猴戏，你们算得甚么草芥，我们才是草芥。你们争斗，这个为王，阿谁为寇，我们却求日作夜休，嘴中有食，身上有衣，死时薄棺一副。

沈拓忆开初识何栖时桃林之游，一时心旌动摇，笑道：“小佛子油嘴，可有咬舌胡言？”

沈拓点了一下头，答道：“本日偶然晓得郎中身故的内幕，他于我有恩，无端遭了横祸，我心中不快。”

昱王曾斥责阿谀之人，道：此为无稽之谈，太子才是储君。”

季蔚明不好议皇家是非, 轻提水注, 道：“豪杰莫问前程，本朝吏治腐败, 百姓安居乐业, 衣食无忧，法师忍心万民再受流浪之苦？”

“大郎如果心有中结，不如奉告于我，幸许能分忧一二？”何栖轻语道。

季蔚明则叹道：“朝野从无承平，何曾少了明争暗斗？随波者逐流而去，顺水者力挽狂澜，昱王一系虽敛财构陷，倒不致生乱祸及百姓，贤人亦非昏聩之君，岂会坐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