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见她软硬不吃，又气又恨又急，伏在桌案上哭了起来：“儿媳好硬的腰杆，我一个做婆母的，好话说尽，儿媳只不肯松口，半分脸面也不留。可见眼中间中无我。我是命苦之人，操累得半世的心，也不得一点的好。儿媳觉得家婆是好说话之人？她只觉得我偏拐了大郎与你，拿我当贼，归去免不了一场调皮。这让我如何做人？”

许氏道：“大娘也不过白说嘴, 却不是苛待的人。”

又见何秀才站那，临风修竹般，更觉丢脸，想着自家本就低何家一头，偏这妇人又跑来出献眼，让大郎在泰山跟前如何做人？

何栖一言堵回了齐氏，齐氏哪肯甘心，问道：“小郎何时归家？我好些光阴没见他，可有清减？”

许氏笑：“你这婆子真是胡天海地搬舌头，也不怕被人割了去下酒。”

何栖眨眨眼，暗忖：真是天降奇兵。笑道：“伯娘与婆母说话，可贵家来，虽不得别致的吃食，好歹也吃一盏八宝茶汤。”

齐氏缩在一边，嘴硬道：“大郎媳妇带父出嫁，养老送终多少的抛费，他家那商店莫非不是陪嫁？她又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十指尖尖不沾水，家中多少的事？她便要买来丫头使。秀才公家的小娘子便是这般娇贵。”

“你既知本身没脸，便不要指手划脚惹人活力。”许氏喷齐氏一脸的唾沫星子，缓了口气，“你自安生生过你的日子，侄儿与侄媳的事，你一星也莫要沾，卖些好，也为自个留些退步。大郎不是薄情寡义的，你虽无情无义，伤透民气，他倒是个漂亮的。他日你如果遭了难，骨肉血亲，总有片瓦为你遮头挡风；你如果个蠢的，将那点情分给生生得折腾没了，他日坟前草比人高，连碗凉浆都无。”

许氏直笑得弯了腰，马四娘自个也笑，又凑过来道：“曹大娘子也不来照顾我的买卖。”

曹大难堪，道：“他是读书的，我是卖棺材的，如何说得上话。”

齐氏咬着唇，诉起苦来：“李郎前头另有三个孩儿，一日比一日大，我做了继母，不敢说拿他们把稳肝，却也不能不闻不问。他们不比大郎有出息，只在家中厮混，也没个活计，性子又内疚，去食肆跑堂都撒不开脸。想着也只能学他们阿爹担了货担走街穿巷当个货郎，风来雨往，图个糊口……”

马四娘听屋内拐杖敲窗棂的声音，垮了嘴角，道：“也不见耳背。”

马四娘拍着腿：“还是曹家娘子明白人，可不如此？便如我家阿谁老虔婆, 忒得长命, 活个没完。她要咽了气, 我这眼泪再不费钱也舍不得掉上几颗的。”

何栖笑：“大伯娘言重了，婆母不过得闲来家，只是不巧，大郎与小郎都不在家中。”

马四娘苦着脸，顿足抱怨：“你不知, 她不比你家老太太，短长归短长, 从年青起就是个明白的。我家那老不死, 便没活明白过, 年青时酸刻, 老得骨头都硬了，还要肇事。家中吃的陈米，她嫌没味，嚼得饭渣吐在桌案上。唉哟，哪来的银钱吃新米，她当家中藏着金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