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长睫眨了几下,面上带着笑,只喝着宽煎叶茶不接她的话。
齐氏辩白道:“我也是为大郎筹算。”她咬了咬唇道,“儿媳家中的商店,一年也值得好几十两银,租与别家是租,租与李郎也是租。转头我将租赁的钱给了大郎……”
齐氏咬着唇,诉起苦来:“李郎前头另有三个孩儿,一日比一日大,我做了继母,不敢说拿他们把稳肝,却也不能不闻不问。他们不比大郎有出息,只在家中厮混,也没个活计,性子又内疚,去食肆跑堂都撒不开脸。想着也只能学他们阿爹担了货担走街穿巷当个货郎,风来雨往,图个糊口……”
许氏不敢担搁,眸子一转,奉告家里一声,又让曹大出来强留了何秀才吃酒,偷偷道:“亲家是个秀才公,君子模样,我倒是去吵嘴的,惊着他只觉得我们这些粗胚凶暴,好歹也留层面皮遮点羞。”
马四娘叉了腰打趣:“便是剪了去,泡了酒炖了汤放了几斤的药材也不见得滋补。”
许氏红了脸,狠狠啐了一口,指着马四娘道:“这老奴,竟拿我讽刺。”
齐氏推了何栖的手,坐那低泣,一副梨花带雨、弱不堪衣的模样。
许氏还没回过味,端庄道:“儿媳他们还年青,倒也不急。我做新妇时,家婆未曾催过我,现在我也不做这个恶人。”
她一走,许氏将脸一挂,一掌拍在桌案上,把那齐氏惊得几乎跳起来。
许氏见她不似受了欺负的模样,放下心来,道:“侄媳岁小,与你婆母如何说获得一块?便是提及妆容衣样都是两种模样呢。我们这些老菜梆子,不如你们鲜灵。你自去忙你的,我来陪你婆母。”
许氏却道:“我看小郎是个机警的,你家表弟一心送他读书,盼一个蟾宫折桂、光宗耀祖,现在看来讲不得有几分可为呢。”
齐氏垂泪:“我虽不是面子的人,却也是大郎的阿娘,表嫂如何说不与我相干。”
何栖听得愤怒:“婆母倒是慈母。”她轻笑,声音轻柔,言语却尖厉,道,“只是,我是沈家妇,李家与我却不相干。”
曹大难堪,道:“他是读书的,我是卖棺材的,如何说得上话。”
马四娘听屋内拐杖敲窗棂的声音,垮了嘴角,道:“也不见耳背。”
马四娘乐道:“老蚌才生得真珠哩。”
何栖笑:“大伯娘言重了,婆母不过得闲来家,只是不巧,大郎与小郎都不在家中。”
他们二人立在门前谈笑,许氏眼尖见何秀才牵了沈计,只觉得二人从这路过,上前施一礼:“亲家与小郎哪去?择日不如撞日,千万出去吃杯茶。”
“说你胡涂,莫非你是真的装疯不成?大郎不在家,你倒肥了胆,上门欺负他媳妇?你自沈家搜刮多少的财物,若不是念着那点骨肉情,你焉能安稳坐着,报了官,脱了衣裳一顿板子,让你躲进地缝都抬不起脸来。你倒是说说你,成日尽是没够,拿了针,又要线,得了盐,又要糖。”许氏拿指尖直指到齐氏的鼻子上去,“梁间的燕,辛苦扒拉了条虫子,还晓得喂了乳燕,你倒好,眼里见点好的就要扒拉进本身的怀里。我劝你醒醒,只觉得同床同被一枕儿睡的便可靠,自来伉俪不过同林鸟,有难临头各自飞。你倒一心为他谋算,就怕哪日竹篮打水一场空,猴子可捞不来水里的月,巧手也摘不来镜中的花。”